庄璞埋怨庒琂,庄玝也显露出些许不满,特别是听到庒琂后头那两次说话。
庄玝目中泛泪,哽咽道:“姐姐差子素去请药先生,怎先去北府?莫非二太太眼下的光景比我们哥哥还严重?”
庒琂噎语,哑然。心里悲叹:古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府里人看似亲情温暖,实则冰冷自私,各自为各自而活,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冷暖?连个医生看治,都要争个前后。又回想庄琻的话,两两相对,真是绝了。
湘莲怎听不出庄玝话里的怨?她也知道,北府二太太近日不好,如今要请药先生去诊视,也是情理的事,可是琂姑娘左右不了看谁不看谁啊,先生真去北府,当该是老太太的意思,怨不得琂姑娘的。
于是,湘莲圆场道:“二爷差人去了。不知子素姑娘出府多久时间?估摸得到回程么?”
庒琂沉心一算,有一会子时间了,该是回到了呢!步伐若快些,此刻在北府也未可知。她心里这般算,却没再牵扯北府,只说:“我历来没怎么出府,行程倒估摸不清楚。这么急的事儿,赶着跑,那也该到了。”
湘莲欣喜,对庄玝道:“五姑娘,听到没?琂姑娘说快到了。”
庄玝并非不识趣的人,叹了一声,把才刚不满的意思收起来,再去携庒琂的手,哀求道:“那姐姐跟哥哥说会子话。”
庒琂心里清楚,没那蛇胆晶石,即便说到海枯石烂也说不醒他。如今,她反而担忧大奶奶,因而说道:“往日我跟哥哥说话,仿佛有些效果。那是老太太和太太在跟前助阵,要不,请老太太和太太回来,我跟他接一会子话,看中用不中用?”
说着呢,庒琂眼泪狂掉,越发显出她的真心来。
庄玝听毕,狠狠跺脚,对窗外道:“二哥哥,你去把老太太和太太请回来吧!琂姐姐说话能救三哥哥,那也得老祖宗们助阵才施得法咒啊。”
庄璞在外头焦急呢,听得,怒道:“你也信这些!叫个半药包的大夫比白言语的强。”
此话有力清晰,庒琂很是尴尬,心里却很赞赏庄璞。
庄玝不依了,对庒琂道:“姐姐你且坐着,想想跟哥哥说什么好,能有什么话让他醒来的,先打一腹草稿。二哥哥不去,我去!等老太太和太太一回来,你就噼里啪啦的说吧!”
放在平时,庄玝这等说话,岂不引人哄堂大笑,当下这般说,没人笑得出来,除了敬重她外,还有许多的担心和可怜。
就此,庄玝叫上自己丫头敷儿跟在左右出屋,在外头小院见庄璞扶门等待,庄玝也不招呼他,提裙子便出去了。
庄璞叹息道:“老太太和太太糊涂,妹妹你也糊涂了!这会子放着医生不请,一个两个找人麻烦,一个找人言语。这算什么事儿!”
那时,庄玝走远,虽然听见尾音也全然当听不见,她可是一心要去请老太太和郡主回来。
与庄璞擦肩而过后,庄玝问敷儿:“是去了承福苑还是二院大厅?”
敷儿说就近在二爷那院子里,打搅不到三爷,老太太和太太去了那里的。于是,庄玝和敷儿转脚往庄璞那院屋来。
到了院屋门外,眼前稀稀拉拉站几堆人,梅儿和玉屏两人一左一右的出来赶。这些围观的下人们最喜看闹热,怎肯轻松离去,即便被吆走,也是远远的观望。梅儿和玉屏无可奈何,站在门口守着,就是不许她们在靠近。
此刻,庄玝和敷儿到达,一眼见到梅儿和玉屏。庄玝先声问二人:“如今怎么样了?问出什么没?有无急救对策?”
梅儿和玉屏相互对望,满脸失落,俱是摇头。
庄玝伸手拉开她们,“唉”的一声叹息,径直入内。
梅儿见庄玝进去了,便跟玉屏道:“你守着,我进去看看。”
玉屏有些不情愿呢,但是梅儿是老太太跟前的人,段位比自己高,不能违抗什么话,只好点头。
梅儿随在庄玝身后。
入门内,听闻低低的缀泣声,老太太重重的喘息声,竹儿的安抚低语声。过了帘子,正眼看到老太太坐在炕上,郡主和丫头们侧立一旁,大奶奶和蓦阑跪在前头的地上。
庄玝看了一眼大奶奶,已然哭红了眼皮,垂头垂眼,双手攥住手绢捏扯,也不敢抬手擦拭泪珠,泪珠儿一颗一颗滑掉在她的手背上。
虽然急着请老太太和太太回去,可到了这里,见氛围冰冷,她那一股急气劲儿被打散了,便先行礼。
郡主和老太太怒目瞪着地下那两人,对庄玝没什么话。
站在郡主跟旁的凤仙姨娘有些忧虑神色了,朝庄玝道:“姑娘来这儿做什么!”
庄玝回道:“琂姐姐来了,想请老太太和太太回去。头先几次,琂姐姐跟哥哥说话就能好,可是……”
郡主道:“你琂姐姐能说话醒人,叫你琂姐姐说去,来请我们回去做什么。差人请大夫,那大夫来没来?你老爷回来没呢?”
庄玝瑟缩应道:“大夫没来,老爷也没回来。琂姐姐说药先生要来,二哥哥听了,差两个人出去接。不知到哪儿了。可眼下我也着急,琂姐姐说话能让三哥哥醒,老太太也说过是琂姐姐的功劳。琂姐姐说,那是老太太和太太在跟前的缘故。我如今来,想请老太太和太太回去,助姐姐一把,好救三哥哥。”
郡主泪眼迷蒙看住老太太,想等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没回庄玝,却对大奶奶道:“头先用你那边的东西品质没得说,不然,你小叔子如何醒得?你一味包容底下的人,担保这个担保那个,难不成要我追责于你?”
大奶奶哭着,闷着。
是的呢,该说的都已说完,大奶奶此刻还需说些什么话?此时,本就一头雾水,她料也料不到的。
其实,大奶奶头两日已听说西府的三爷身子不大好了,那还是蓦阑去滚园摘臭草传的,尔后,她跟秦氏来西府瞧一回,就那一回,也不知道哪个传话说再不见好,要怪责东府。秦氏听见,很是生气,回到东府便让府中人避开些西府的人,后头,更不要说来西府探望庄玳,就是东府家门也不愿踏出。
因蓦阑复了位,回来照顾庄玳,寻药草的事儿她亲力亲为,去滚园跟回自家厨房一般,也没人敢说什么。秦氏自听了那些话后,特特对大奶奶说:“你那边的花啊草的,也别差人去打理了。等玳儿好了之后,连根带土的一并送给西府。”
大奶奶思想不到深处,只觉得婆婆听到一些不中听的话生气了,便也答应了她。回到滚园,把蜜蜡、冰梨等丫头仆子叫来吩咐,凡是西府来的地方不许去掺合,西府需要什么,只管满足就是。她丈夫庄顼大爷见她神秘兮兮的吩咐下人,来问她怎么的?大奶奶知大爷的脾气,一旦听说西府责怪东府的话,可不又闹一顿才罢休?遂没告诉他。
这一日,她从婆婆秦氏那里拿药回来,要煎给丈夫庄顼大爷吃,正在外头生火呢,便听到一阵呼喝声,静心听,不是蓦阑是谁?转眼之间,见蓦阑带几个小丫头子,连郡主身边的玉屏也来了,老太太身边的梅儿也来了。
蜜蜡听得声儿,先出去看,那些人可没给她面子,出口便问大奶奶在何处。蜜蜡不敢得罪,一面示礼一面迎请,一路到大奶奶跟前。
到了跟前,蓦阑对大奶奶道:“大奶奶,有宗事儿须你去了。劳动你跟我们走一趟。”
大奶奶见人多而来,必发生什么事了,可她担忧丈夫的药,便说道:“姑娘们且等我一等,我把大爷的药熬出来了再跟你们去。不过,这是要去哪儿呢?”
蓦阑嘴角一扯,道:“大奶奶,跟我们走不就知道了。这事儿,我先提个醒与你,此事犯不着东府的,我们只与你说。”
大奶奶脸色急红。心里暗骂:好没规矩的丫头,我好歹是东府大奶奶,不比下人们的,竟这般与我说话,还不把东府放在眼里。不知西府知道不知道。
这时,玉屏轻声说道:“大奶奶,跟我们走吧!大爷的药急,我们也急啊!你不去,我们三爷怎么醒呢?”
大奶奶道:“三爷怎么了?”更多的是想问,三爷醒不醒与我有何关联?
梅儿看不下去了,过去夺下大奶奶手里的东西,指派蜜蜡道:“你留着帮你大爷熬药,如今,你大奶奶得跟我们去见老太太。”
也不管滚园的人如何惊讶,梅儿给蓦阑示意一眼,几人半夹着拥簇,把大奶奶往外头赶。
大奶奶转头对蜜蜡等丫头道:“好生熬药,趁热给大爷吃下,吃了药大爷要吃蜜枣儿,罐子里头有的,要是不够甜,再勺两勺蜂蜜。先别给大爷和太太说。要记得呀!”
蜜蜡、冰梨等丫头战战兢兢将众人送出滚园,个个惊心落泪,可都记着大奶奶的吩咐,有规有矩的回去了,各司其职做事不提。
那众人拥簇大奶奶离开东府,大奶奶不想让秦氏知道担忧,故想避开府中下人们的眼目,便央求她们说:“姐姐们,往小道上去吧!要快一些。”
蓦阑哼了一声,不愿意呢,她倒想借此大闹一场呢!可梅儿和玉屏听了之后,也觉得可行,毕竟要叫大奶奶回去对质,确认药物好救人。
可是,当大奶奶与众人赶回西府,蓦阑如是说:“若没人动手脚,一样的药用上去怎不见好?才刚回来,奶奶还不愿意给东府的人见到,改叫我们从小道儿上拐来。梅儿姐姐、玉屏姐姐可以作证!”
所谓正是:不怕贼子光顾,最怕仇人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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