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姐姐们在说些什么”,程悠若只是一笑,道,“近来偶然风寒,头脑晕乎乎的,只知道姐姐们是在说话,可是这话听下来,却全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嫔妾鲁钝,澜嫔娘娘可别怪罪。若是娘娘不介意的话,可否给嫔妾解释解释?这样嫔妾才能回答娘娘。”
澜嫔已是气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程悠若,好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是无奈,就是找不到她这话里的一点儿错处,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贱人,还说让她给解释?她能解释什么?难道直接说,我们怀疑你会为了“恩宠”二字而去害李良人的孩子么?
这等明摆着的欲加之罪,套到谁的头上,谁能蠢到直接承认呢?
华贵妃面露不悦,道:“澜嫔,你今天的糊涂话实在太多了。”
李良人却是毫不避讳,直接看向程悠若,道:“她们的意思是说,你会害我腹中的胎儿呢?你会么?”这话可是把程悠若听得都是一震诧异,不免看向李良人,心想怎么说话如此直截了当?还这是想什么说什么啊!但是看她平日里的言行做派,倒也不像是曹娇娥那等浮浅可笑之人。不过她的面相,倒是和她爽直的性格很相称。
李良人眉宇间自由一股英气,鼻梁硬挺,看起来颇有一番傲骨。
程悠若只是一笑,道:“姐姐以为,我会不会?”
李良人一时被她问得语塞,却是好不尴尬,反而直接道:“你很聪明,懂得将这个问题踢回给我。不过只可惜我不会回答你。此事到此为止。”
“但是”,忽然又盯着程悠若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警告着,“你承你的宠,我生我的孩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胆敢打我腹中胎儿的主意,我是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程悠若觉得无趣得很,摇摇头,道:“我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小心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吧。”
“娘娘,嫔妾身体不适,可否先行退下?”言罢,程悠若便是起身向华贵妃请示。
华贵妃知道再流下去,反而对她自己不利,因而一抬手,道:“去吧。”
“你今晨的话说得也太着急了”,嫔妃们都退下后,月华宫内室,华贵妃就差指着澜嫔的鼻子骂她蠢了,气道,“明白人都听得出来你那是故意挑拨!再仔细想一想,难道想不出别的么?”
“嫔妾鲁钝,恳请娘娘责罚”,澜嫔慌忙跪下,却还是道,“嫔妾也是看那王紫嫣实在太难对付,想着尽快挑拨她和李良人的关系,免得夜长梦多。”
“的确,真是夜长梦多啊……”华贵妃的眼中越发狠厉,道,“哼,今晚,绝对不能让王紫嫣侍寝。”
“可是,娘娘,若是今晚的话……未免太仓促了些。”澜嫔小心翼翼道。
华贵妃难得的沉默不语。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今晚就动手,实在太仓促了。准备还没做到万全,若是兵行险招,很有可能反而害了自己。但是一想到皇上看王紫嫣的眼神,她的心里就极其不安。
别人侍寝也就罢了,知道皇上向来都是贪图新鲜的,这新鲜劲儿一过,还不是乖乖回到她的怀抱。但是对这王紫嫣,她却宗觉得大为不安。在九天行宫看到她的时候,她就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不同寻常,之后的屡屡赏赐,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待到本宫再仔细思量一番”,华贵妃道,“总归不能让这贱人捡了便宜去。”
帝宫西南,荣苑。
“小主,今天澜嫔那话,明显就是故意将祸端往小主身上引呢。”秀清递了杯茶给程悠若,边道。
“按着位分,今晚理应是我侍寝,澜嫔的意思,也就是华贵妃的意思。看来华贵妃是按耐不住了。”程悠若说着,若有所思。
“上次我让你留意的事情怎么样了?”
“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奴婢还想着再观察几天。但是如今的情况看来,似乎也没什么时间让咱们观察了呢。”秀清道。
程悠若点点头,啜了口茶,沉吟片刻,道:“你瞧着这人怎么样?”
如果今晚能巧妙的逃脱掉侍寝的话,一来可以让龙非然对她更急切一些,毕竟吃不到的东西总是好的;二来,就是可以将华贵妃弄懵,进而化解掉她的急切算计。只不过,这个太医,一定要是稳妥可靠之人才行。不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太医是去岁新进宫侍奉的,姓张,今年也才二十四,正是想要建功立业的年纪”,秀清道,“而且并不是靠着关系进宫侍奉的,而是在三年一度的医者殿选之中,唯一入选的人。小主,可见这人是真有些实力的。”
“嗯,是有些本事”,程悠若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本事是一方面,底细也很重要。这底细不光是年岁和如同途径这么简单。他祖籍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打听清楚了?”
“奴婢只听说他是江南人,但是具体在哪儿,也不清楚。更别说什么家世了。生得倒是干净儒雅,却至今未娶亲,至于父母双亲什么的,都不在帝都,宫里也没人知晓。”
这等底细,并不足以让程悠若放心。但是较比太医署其他太医而言,这等年岁和来路,也的确算是清白的了。
“以你自己而言,瞧着可怎么样?”程悠若问道。
她还是比较相信秀清看人的眼光,这丫头颇通人情世故,看人十分精准。
“奴婢觉着……可用。”秀清倒是直言不讳。
又道:“毕竟整个太医署中,除了张太医之外,也再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若是不用他的话,只能无人可用。”程悠若知她道出了实情。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老一辈的太医,如秦太医之流,都知道秦太医受华贵妃重用,因而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一辈的太医,都是那些老辈的徒弟或这直接是骨肉至亲,更是以老一辈马首是瞻;而年轻这一辈,大多数也是通过关系进来的,没什么真本事不说,见风使舵、审时度势的本事,可是要比老一辈的还要多。
“便叫他过来吧。”程悠若只是短暂思量,便定了下来。
许是潜意识里对秀清选好的人有一分放心在。况且也知道情势紧迫。
“叫什么?”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秀清。
秀清倒是谨慎,忙关了门,又到得内室,小声道:“张明轩。”
“谨慎着些。故作随意的去请,不要让人看出你是特意去找他的。”程悠若道。
不多时,秀清带着带着张太医进了荣苑。
程悠若见这太医省得眉清目秀,一副文弱书生之相,倒是与陆元夕有几分相似之感。但是却并不让人反感,因其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番谨慎内敛之气,不像陆元夕那样自诩不凡、故作清高。
“起来吧”,程悠若和悦道,“张太医不必拘谨,医者为大,坐吧。”
秀清机灵,早就搬了圆凳来。“微臣不敢”,张明轩仍旧垂着首,弓着背,道,“不知小主可有何不适?”
“不急,坐下再说吧。”程悠若只是一笑,不疾不徐道。
张明轩倒也不再推脱,到了声“多谢小主”,便斜牵着身子坐了。
程悠若轻声问秀清:“可有谁怀疑了么?”
“小主放心”,秀倾道,“听是荣苑,谁都避着不敢来呢。奴婢就直接随便一点,便叫了人来了。”程悠若点点头,半晌不言语。这是在给张明轩自己反应的机会。听得她这么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她这次叫他过来,并不仅仅是瞧病那么简单。程悠若观他神色,见他实在思量,因而只是嘴角含笑的看着。
“小主抬爱,下官惶恐……”张明轩忽而起了身,战战兢兢道。
“有什么可惶恐的呢?张大人年少有为,想必心内也自有一番干云之气吧?只是这太医署中肮脏混沌,像张大人这样不与世俗同流之人,难免得不到施展。倒是可惜了。”程悠若道。
“不知小主,到底哪里不舒服?下官一定尽全力为小主医治,微臣不敢有丝毫怠慢。”张明轩道。
程悠若只是随意一笑,道:“倒也并无哪里不舒服。”
看向秀清,给她使了个眼色。秀清立刻会意,道:“张大人,你在整日里在宫中供职,又是在太医署那样的地方,想必也该知道,这一届新入宫的小主之中,皇上最宠爱的是谁吧?”
“微臣觉得自是贵人小主。”张明轩道,仍旧是垂着头,毕恭毕敬的。
“呵,那就好”,秀清笑道,“我家小主让你瞧病,你便好好瞧着,总是能瞧出个病来的。若是为我家小主瞧得得力,小主自不会亏待于大人。但若大人不尽心,皇上的身边,小主总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况太医署中的太医那么多,总有一个能瞧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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