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夜深了,慈宁宫内的灯火有些暗,福珈姑姑正在添灯,窗台下的花梨木桌上供着一个银错铜錾的熏炉,里头缓缓透出檀香的轻烟,丝丝缕缕,散入殿中。
太后只用一支碧玉簪绾起头发,除此之外不饰任何珠翠,穿着一身家常的湖青团寿缎袍,背脊挺直端坐在软塌上,头颈微微后仰,手上把玩着一串白玉十八子,凝神端详了青樱良久。
青樱跪在地下,恭敬道:“深夜来见太后,实在惊扰了太后静养,是臣妾的罪过。”
太后的神色在昏黄的烛火下看不真切,只见她随意地摆摆手,缓缓道:“来了总有事,说吧。”
“臣妾有一事求告太后,青樱之名,乃臣妾幼年之时所取。臣妾觉得……这个名字太不合时宜。”
太后一愣,还以为青樱这次过来,是求她放她一马,不要再因为她姑母的事而为难她,不想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微眯了眼睛,重复一遍:“不合时宜?”
青樱有些窘迫,强撑着道:“是。樱花多粉色,臣妾却是青樱,所以不合时宜。”
她这理由很是牵强,且名字乃父母所赐,那尔布和郎佳氏尚健在,她便要舍弃了原本的名字,让太后重新赐名,与前尘旧事割席之意显而易见。
太后一时不语,青樱小心窥着她的神色,鼓足勇气,“太后……臣妾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更是爱新觉罗的儿媳,恳请太后亲赐一名,许臣妾割断旧过,祈取新福。”她恳切地望着太后:“若太后肯赐福……臣妾感激不尽。”
太后似笑非笑,松了肩膀斜靠在软枕上,随手拿起圆剪拨了拨灯芯。
她在心中暗暗盘算——皇帝虽然保住了乌拉那拉氏的性命,却也没怎么优待她,一如圣旨所言,将她禁足在南苑行宫的清怀堂内,不享皇后待遇,不与外界通信。
不说乌拉那拉氏自此就对太后全无威胁了,只是她自认能掌控大局,不再将那人当做对手。她针对青樱,其实另有目的。
太后料错的是,她态度分明地表示了对青樱的迁怒,皇帝没有半点表示不说,还立刻投向了贵妃的怀抱,不但让她的打算落空,更阻了她其他的安排。
后妃当中,皇后一有地位,二儿女双全,三出身大族,地位稳如泰山;贵妃有恩宠有美貌,前朝也有助益,她们什么都不用向太后求取,自然不会对太后这个皇帝养母用心用力。
余下嫔妃,唯有青樱与皇帝感情深厚,可以利用。
太后本想借着乌拉那拉氏的事拿捏住青樱,让她为自己所用,必要时刻帮她在皇帝跟前进言,这才出手压了青樱的位份,又安排了偏僻的延禧宫给她居住,百般为难。
谁想贵妃是个变数。可笑太后还嘲笑过贵妃的封号“慧”字讽刺,原来她才是看走眼的那个,能让皇帝如此宠爱,可不是有个能干的爹就行的。
太后托腮半晌,缓缓问道:“你最盼望什么?”
青樱一愣,旋即一喜,知道今日没有白来,立刻回话道:“情深意重,两心相许。”
太后一噎,深宫里求情意,是不是脑子不好?收下她真的有用吗?良久,叹道:“如懿,好不好?”
“如意?”青樱细细念了一遍,“可是事事如意的如意?”
“如意太寻常了。哀家选的是懿德的懿,意为美好安静。《后汉书》说‘林虑懿德,非礼不处’。人在影成双,便是最美好如意之事。这世间,一动不如一静,也只有静,才会好。”——若是真让你事事如意了,那还要哀家干什么?
青樱不明太后之意,尤自欢喜:“多谢太后。”她微微沉吟,“只是臣妾不明白,懿便很好,为何是如懿?”
太后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择了看似深远的话搪塞她:“你还年轻,所以不懂这世间完满的美好太难得,所以如懿便很不错。”
青樱,不,如懿却是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深深叩首——“太后的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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