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火在小炉里爆裂出声,水沸腾时激起的涟漪不断拍打壶的内壁,咕嘟咕嘟的声音拉回了静姝早已飘远的思绪。
少年提起水壶,把滚烫的水倒进一套紫砂壶的器具里,这茶具造型简练、色泽淳朴、大方古雅。用其泡茶,使用的年代越久,壶身包浆就愈加温润,泡出来的茶汤也就越醇郁芳馨。
粗胚淬火后,把把显峥嵘。貌似泥为骨,敲之金玉声。
水流落下的潺潺声,在此刻,不禁让她想起第一次学泡茶手艺时的事。这句诗就是那时学到的,寥寥几句就道尽了紫砂壶的美妙与神韵。
爹说,做人如这壶,要谦逊和雅,刚正洒脱。
少年端坐在她面前,静静的泡起茶来。滚烫的水冲刷着器具,少年握着这盛了热水的杯具的手,丝毫不见被热气激的退却之意。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抬手握拳间,你能看到青色的脉络是如何走向。就像少年这人,在他美若好女的面容下,藏着的阴鸷与纯真交杂的灵魂。
明明应该是相反的事物,却在他身上乳水交融,成为一个完整的宫远徵。
而被冲刷的茶具就像是他的心与身,在经过时间的冲刷之后,也学得了如这壶一样的几分内敛和沉稳。
明明还未及冠,可却早早半束起发冠,一呼一吸,都更像角公子了。或许正因他是被角公子养大的孩子,所以少年潜移默化总有些像他。就连这发冠都是黑金配色,与角公子的宛若双生。
原先少年也只是学了几分狠辣,如今则更添了分稳重。不过或许因着年轻稚气,少年所展露出的这个样子,也转瞬而逝,又恢复到那个她熟悉的肆意少年。
似枯木的茶叶,在滚烫的水里如活鱼一般,上下翻腾,几经翻腾,最后落到壶底归于平静。经过热水洗礼的茶叶,渐渐舒展了叶面,释放出内里蕴含的清香甘甜。
一壶清水就这样变得清亮又富有醇香。
而经历过冲刷的,越发稳重的少年也终将成长成一颗参天的茂密大树,成为她的良木。
透过还散着热气的杯子,静姝望见了在这一室馨香里,柔和的面容。光洁的额头上是一抹玉色的额式,向下看去,浓密的眉下是一双饱含柔情的眼,漆黑的眸就像是柔软的棉花一样包裹着她。白皙的肌肤上也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无尽的蜜意,就连唇色都显得格外粉嫩。
面若敷粉,唇若抹脂
真是就连她也时常感叹的好面容。
若不是少年杀神的恶名在外,恐怕早有成列的仰慕者直把徵宫都塞满了。
宫远徵:在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连日的忙碌,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只为了煮一壶茶了。
少年突然出声,惊飞了她的思绪,也搅乱了她的心。
这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舒朗,就像他对她一样,无论在外如何,可到了她跟前都保持着始终如一的柔情。
静姝这才意识到自己弯起的嘴角,不禁抚上这笑颜,她竟这样轻浮,对着少年痴起来了?登时便觉羞愤不已,少年的目光在此刻就像是深夜里乍然亮起的烛火一样刺眼,看的她心虚的不行。
薛婧姝:没什么。
她移开正对少年视线的眼,敛下眸色企图潜藏起自己那些悸动的少女的怀春心思。
少年却好似早就瞧出来一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起茶杯,就像是揉捏着她的心。绯色如水漫山头一样,漫出她的面,淹没她的脸。
少年挑起眉勾起嘴角,饶有趣味的望着她
宫远徵:原来我们静姝这般满意我的相貌。幸好父母亲把我生的如此,不然静姝该瞧不上我了。
一句话,就像是把她扔进油锅一样,听的她险些停了气儿去。
薛婧姝:我……
薛婧姝:我可没有这样肤浅。
少女红透的脸就像是熟透的苹果,可爱可亲。流转的目光就像是翩飞的蝶,躲闪着不与他对视。明明心里都已经虚透了,可却还强撑着辩解起来
薛婧姝:我才不是那样肤浅呢。
少年怀抱双臂,对她的话深信不已一样歪着脑袋,好似真的在深思她的话。可他的演技实在拙劣,反叫她轻而易举就能窥探到他此刻的捉弄。
可被窥伺到那些羞怯心思的少女,明明瞧得出少年的逗弄,却仍深怕少年当真认为她是那样轻浮女子,又郑重解释道
薛婧姝:真的,不论三郎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的。
她的目光清澈如泉,他不用费力便看的到它是如何流转。哥哥总说她聪慧,说她是闺秀,是端庄贤惠的女子。可到了他眼里,她却并不是这么简单而已。
她是生动的,会羞怯,会难过,会害怕。
她也不是一直都那么聪慧,她也和他一样,在面对情感时,是青涩的摸索。只不过她更娇羞一些,所以一直都未曾察觉他的心在悸动时,他的无措。
宫远徵:那我要是变成一只癞蛤蟆呢?
少年的话打破了少女的羞意,也勾起了她的反击的小心思。
她歪着头深思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薛婧姝:那我就做一只天鹅吧。
天鹅?
宫远徵:为何是天鹅?
少年被她的话说的一愣,可在少女弯弯嘴角里,他突然明白了这是何意,不由笑出声来。
宫远徵:是,你是天鹅,是我痴妄你总行了吧。
春风一样和煦的氛围宠溺的落在她的肩头,她却不见好就收,抓紧机会攻城略地。
薛婧姝:难道不是三郎先动的心吗?
少年也不与她争,但也不同意她的话,反问道
宫远徵:若是这样,那我们静姝那时缘何会心疼我呢?
他认真的看着她,眼眸专注似有星光。
这是他一直未问出口的话,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贪恋少女给予他的温暖和柔情,可却忍不住怀疑她的目的。
明明他们一开始相处并不算融洽,顶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她为什么要不顾自身,在他因为涉嫌谋害前执刃和少主而下大狱时,前去看他呢?
锦上添花有何珍贵?雪中送炭才叫珍惜呢。
这道理他懂,她也必然懂。
他害怕她是以羸弱身姿,施以怀柔手段从他身上获取什么东西和利益。
可仔细想想,她又能得到什么呢?得到一个归宿?就像是她所祈求的那样吗?
或者说,不论哥哥要把她安置到何处,不论她遇到谁,不论对方是他或是旁人,她都会那样子做吗?
丝毫不顾惜自身,一点撇干净自己的打算都没有,义无反顾的站在哥哥为她安排的位置上,再不挪动一点。
那她自己呢?她是真心的吗?
她现在,有真心吗?
真心难求,人心难测,他舍不得放过她,更无法彻底泯灭自己如潮水纷乱的思绪。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在意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薛婧姝:谁心疼你了,明明是我怕你出了事我要背上克夫的罪罢了。
少女美眸轻睨他一眼,十分自傲,明明是说着无情的话,可却娇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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