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帅营中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凌飞小心翼翼的呼吸声证明了他内心的恐惧。
但凡是武将,不管是西蜀的,还是其他国家的,没人在面对云破晓时能够镇定自若。
他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就像一个君王,在默默俯瞰他平凡的臣民。
那是绝对的尊卑之分。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云破晓就那样静静看着凌飞,星眸透着冻人心骨的寒意。
凌飞内心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云破晓面前:“大将军对不起,是末将辜负了您的信任!”
他居然没争辩!
确实,在云破晓面前不用争辩,只要他选择揭穿这件事,那就是铁板钉钉。
有那么一刹那,云破晓是希望凌飞否认的,可他没有。
他敛下眸子,眼底尽是叹息,好久才问道:“凌飞,到底是为什么?”
凌飞无言,任何理由不过都是强词夺理。他对云破晓的诚服其实从来没变,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
“说啊,为什么要背叛我?”云破晓“唰”地一下抽出剑抵着凌飞的喉咙,满脸痛心。
凌飞昂起头望着云破晓,闭上了眼睛:“大将军若是觉得杀了末将心里舒坦些,那就杀吧。”
“你当我下不去手?”
“末将不敢,末将自觉该死,不奢求大将军原谅。”
“哼,何时你也变成这般泼皮了?”云破晓收起剑,又坐回了软塌,“说吧,那个人许诺了你什么?是让你替代本帅当大将军,还是让你去当禁军统领?”
凌飞的心思被看穿,顿时面红耳赤:“末将不敢!”
“不敢?”云破晓冷笑道:“本帅去南郡,你早就知道他要下黑手,为何不提醒?还有赵氏,不过是年迈的老妪,为何要逼死她?”
“大将军,末将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您原谅。事已至此,末将也没脸在军中待下去,大将军要杀要剐末将毫无怨言。”
“这么说,你不想留在军中了?”
看凌飞那闪躲的眼神,想必是去意已决,根本留不住。
云破晓心情五味陈杂,叹息的不是凌飞离去,而是蜀皇的心机。他在想尽办法削弱他的力量,怕是想要夺回兵权。
凌飞掌管骑兵,手底下有五万精兵,他手中有兵符,是能直接调遣这五万精兵的。
如此一来,火麒麟军就等同于斩掉了一条胳膊。
凌飞眼下已经是蜀皇的人,不能够以军法处置,否则蜀皇下旨保人就太过尴尬。
好久,凌飞才小心翼翼道:“末将的心与大将军一样,誓死捍卫西蜀的江山。”
云破晓气得说不出来,什么誓死捍卫西蜀江山,不过是借口。前有曹征,后有凌飞,都背叛了他。
是他人品不好,配不上他们的忠诚么?
少顷,他才缓缓道:“本帅再问你一次,真的要离开么?”
“还望大将军成全!”
“——滚!”
“大将军对末将的知遇之恩,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凌飞对着云破晓磕了三个头,起身就往外走。到门口时顿了下,转头看了他一眼。
“大将军,末将听说赵氏临死前留下过一封书信,应该是在赵公公手里。”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破晓气得脑仁疼,敛下眸子靠着软塌躺了好一阵子,才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亦忍不住一阵头昏目眩。
着实被气着了!
……
大牢里,阿冬给苏引送了饭菜后也没立即离开,跟她提及了凌飞带着骑兵离开军营一事。
苏引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什么?凌将军带着整个骑兵营走了?”
“是真的,听说大将军把凌将军痛骂了一顿,之后不知道为何凌将军就带着人跑了。”
“那……大将军很伤心吧?”
云破晓其实特别重情义,对手底下的人都不错,如今副将带兵离开,肯定大受打击。
阿冬一脸鄙夷道:“大将军一下午都没出营帐,估摸着是很生气。我听师父说,当初东越和西蜀一战,大将军还救过凌将军的命呢,他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呸!”
苏引没再吭声,心情忽然特别压抑。凌飞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无疑是雪上加霜。
蜀皇这次恐怕真的要利用她来惩治云破晓,届时可如何是好?
她现在真的后悔了,太冲动。若是换个地方,就算把沈习文打得半死都不会出这种事。
如今这局势,云破晓再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蜀皇一定会借刀杀人。
在南郡的时候他派了那么多禁卫来杀他们,可见他是铁了心要除掉云破晓。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蜀皇对付云破晓的棋子!
可是如今四面楚歌,怎么办?
“阿冬!”
少顷,苏引从怀中拿出柳婵霜给她的腰牌,“你想办法回一趟京都城,去澜庭别院找长宫主。”
“嗯?”
“你就跟她说……”苏引附在阿冬耳边,如此这般细细交代了一番,听得阿冬满脸惊恐。
“公子,这,这怎么可以?”
“暂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否则爹爹和大将军都会被我拉下水。既然朝中大臣别有用心,我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所谓“墙倒众人推”,云破晓眼下已经面临君臣最大的信任危机,如果再被她连累,她会自责死的。
还有苏长熙,因为她被满朝文武挤兑,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
阿冬眼圈瞬间就红了:“公子,如此一来您就凶多吉少啊?夫人临终时让人家好生伺候您,这都伺候到狱中来了。”
苏引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笑道:“不怕,我是属猫的,肯定会逢凶化吉。”
“什么属猫?十二生肖里面没有猫啊?”
“傻瓜,传说猫有九条命,运气很好。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给人盯上了。”
阿冬抹了抹眼泪,点点头:“人家知道了!”
牢中忽然间安静下来,苏引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子,拍了拍身上尘灰,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
这次若运气好,就逢凶化吉。若是运气不好,那就是死。
从来没有哪一世像此时这么视死如归,想用自己的命去保全一个男人。一个她很喜欢,却又不能表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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