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自暴自弃

——啪！

澜庭别院，苏引和季小满大包小包刚拎进大门，便听到西厢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旋即就是长风怒不可遏的咆哮：“滚，我谁都不要见，也不要你们同情，都滚！”

他嗓子都哑了，几乎是从嗓子眼尖叫出来的声音。

好些个侍卫陆陆续续退了出来，脸色都很难看。

阿冬更是狼狈，身上被洒了一身药汁，眼泪汪汪地退出来，转头便看到苏引和季小满愣在庭院里。

她瘪了瘪嘴，哽咽着道：“公子，大总管一直不肯配合吃药，伤口都快要恶化了。”

苏引把吴庄南昭给她的补品都递给了阿冬，道：“你再去熬一碗药，我去看看他。”

“嗯！”

西厢房门口充斥着一股血气，苏引晃眼便看到地上除了打碎的碗和药汁之外，还有斑斑血迹。

她蹙了蹙眉，小心翼翼走了过去，一探头就被屋内的画面震惊了。

长风还穿着那身夜行衣，但整条右胳膊已经没了。缠着伤口的棉纱被他扯掉，断口地方血淋淋的。

他头发凌乱得不像样子，目光从散乱的发丝中透出来，有恨，有怒，有万念俱灰。

门口的侍卫战战兢兢地朝苏引拱了拱手，道：“苏将军，大总管他不让任何人靠近。”

长风阴恻恻看着门口，哑着嗓子吼道：“滚，你们都滚，我不要你们同情，都给我滚。”

苏引鼻头一酸，道：“长风大哥……”

五大暗枭首领中，长风武功最好，他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救苏引，否则当时死的人就是她。

阿冬说，他的手臂是被炸弹炸飞的，她早前处理的时候都已经发炎化脓，因为他不配合。

长风看到苏引微微一愣，怒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长风大哥，你是在后悔救了我吗？”

“我没救你。”

“你分明救了，当时我被扶桑兵逼问时，若非你引开他们，我肯定就死在了当场。”

苏引从怀中拿出那支金簪，又道：“你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去，所以让云宝把金簪交给我，你忘记了吗？”

长风看到金簪时，眼中的戾气就弱了很多。

但旋即他又道：“你出去，我不过是个废人，没什么好探望的”

长风说话的时候，眼中透着浓浓的对自己的嫌恶。

他嫌弃自己。

苏引心里难过极了，她不知道如何安慰长风，因为换做任何人没了一条胳膊都会受不了。

长风是五大暗枭之首，在统领西蜀暗枭的同时，也掌管着别的四大暗枭的讯息。

他虽名义上是元帅府大总管，其实是十分了不起的存在。

谁成想，他会忽然就少了一条胳膊，以后恐怕是没办法使剑了。

苏引沉声道：“长风大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也不是为救你，是担心你暴露过后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罢了。”

长风一顿，冷冷又道：“你也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同情。你走吧，以后别来这儿。”

看着长风拒人千里的态度，苏引心里又难过又自责，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抚他。

见她不吭声，长风怒道：“走啊，别杵在这儿，我不想看到你们。”

“长风大哥，我不同情你，你依然是暗枭的领袖，元帅府的大总管，只是少了一只胳膊，你……”

“我不是了，我什么都不是，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长风怒不可遏地打断苏引，“你走，走啊，不要在这儿。”

他说着便踉跄着来推搡苏引，一直把她推搡到庭院里。那手臂上的血就顺着断口滴答滴答，淌了一路。

苏引眼圈都红了，不知所措。

长风声嘶力竭：“你走啊，你走！”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不可理喻？”

苏引忍无可忍，上前直接一个过肩摔把长风摔在地上，旋即招出了幽冥剑递给他。

“长风大哥，你若觉得救我有悔，要么杀了我，要么也砍我一条胳膊。若不悔，就好好配合治疗。你是习武之人，知道这样拖下去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这幽冥剑上流转着一层阴气，更多了几分杀气。

长风怔怔看着幽冥剑，看了很久，忽然一把抓起剑朝自己心口扎下去。

但没扎到，被苏引伸手挡住了。

她的手挡在他心口，于是那剑从她手背直接穿过，血一点点浸透出来，鲜红鲜红。

“我，我……”

长风吓得一松手，幽冥剑就自动没入苏引掌心，随即她掌心的伤口也自动愈合了。

苏引这才晓得，幽冥剑竟不会伤她。

她轻叹一声，把长风扶了起来：“长风大哥，你知道的，战争难免会有死伤，若非你救我，我肯定就死在扶桑人火铳下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看到你这般自暴自弃，让我情何以堪？我会觉得，你其实在后悔救我。”

长风道：“我没有后悔！”

我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残疾，就更没资格去喜欢她。

后半句话长风没说出来，苏引却大约猜出来了。她扶他坐下，让阿冬把药箱拎来亲自处理伤口。

早前阿冬为长风处理过伤口，只是他发怒时又扯掉了，所幸断口的创面还没有恶化，包扎便可。

苏引边处理边道：“长风大哥，我知道你喜欢暮雨姐姐，你是觉得少了胳膊就不健全，配不上她了是吗？”

苏引一语中的，长风便没吭声。

他本就觉得配不上，现在变成这样更配不上。

苏引轻叹道：“你从未跟暮雨姐姐提过喜欢她，她又如何知道你心悦她？你如果只想默默喜欢着，又何必在意配不配得上？”

是啊，如果是暗恋，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长风被苏引醍醐灌顶，眼中的戾气便少了许多。盯着空荡荡的右臂，一阵悲从中来。

他道：“苏将军可知，我以剑术闻名于世，且是右手用剑。眼下右手没了，不等同于废人吗？”

“你又没试过左手使剑，怎么肯定左手不行呢？紫电大哥是独眼，想来也不是天生的，他也习惯了啊？”

长风看着苏引那略显痛心疾首的眼眸，道：“苏将军，你得大将军独宠，什么都不缺，不会懂这种悲哀的。”

苏引一怔，苦笑道：“你可是忘记了，我不过是错坠在苏引身上的魂魄而已。比起我来，你起码还有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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