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苏引睁开眼时,不是血淋淋的骷髅头,而是凌绝近在咫尺的脸,颠倒众生。
她还没缓过神来,满脑子都是凄厉的呜咽声,以及那些莫名出现在湖底的骷髅架。
那肯定不是幻觉,那一刻她肯定是清醒的,无比的清醒。
可为何凌绝没有看到?
凌绝眉心紧蹙,用手帕擦了擦苏引脸上的汗,问道:“娘子,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灵池的水呛着了,睡了好几天。”
“尊上,这是哪儿?”
苏引支起身子,环视了一眼四周,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寝殿,布置特别的奢华。
锦霞织就的幔帐,琉璃打造的家什,四周还有花瓶,里面放的都是红珊瑚做成的花。
凌绝回答道:“圣殿,我的行宫,瞧着可还行?”
“好漂亮,可是,我们不是在灵池降温吗?”
苏引糊涂极了,因为此时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一颗血骷髅头朝她飞来的瞬间。
然后发生了什么?
怎么又回圣殿了呢?
凌绝意味深长地道:“你在灵池昏了过去,于是等你体温恢复正常我们就回来了。”
“哦。”
苏引撩起袖子一看,皮肤果然恢复了正常。早前隐隐作痛的心口,好像也痊愈了。
她愣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这是凌绝的中衣。
她慌忙抱住双臂:“尊上,您,您给我换的衣服吗?”
凌绝扬了下眉:“不然呢?这儿又没其他人,我总不能让你湿漉漉的睡觉吧?”
那不是把我给看光了么?
苏引讪讪地偷瞄了眼凌绝,有些鄙夷:臭不要脸。
凌绝仿佛看懂了她的眼神,笑道:“想不到娘子征战沙场,还有一身白若凝脂的肌肤。”
苏引顿时面红耳赤,讪讪道:“你走开,我要起床了。”
“不急,玲珑还没把霞衣送过来呢。”说话间,凌绝坐上床,手一搂,脚便压住了苏引,“娘子,睡一觉吧,眼下正是子夜。”
“我不睡,我精神好……”
苏引话没说完就晕过去了,是凌绝在她后颈轻轻碰了下。
旋即他站起身,静静看着她洁白无瑕的脸,看着看着便觉着熟悉,再看着看着又觉得陌生。
她是谁?
为何能唤起灵池那些被处死的幽魂?
——是的,在苏引说有血窟窿的时候,凌绝就觉得生疑了。
死亡之湖,里面处死过无数魔族叛徒的魂魄。任何魂魄丢进死亡之湖,不用很久便灰飞烟灭。
所以寻常人是看不到这些残碎的魂魄,甚至凌绝本人,不用术法也看不见。
但为何,苏引一眼就看到了?
思忖许久,凌绝又从怀中拿出了之前从苏引身上拿走的满月玉,依然遍体通红。
其实,这就是玉佩本来的颜色,因为它就是离火珏。
当时凌绝虽然记不得任何事物,但对于魔族的东西是很熟悉的,于是就拿走了。
只不过,他不敢用离火珏来恢复记忆,因为脑海残留的记忆中,全都是血雨腥风。
绕是凌绝曾是冠绝天下的男子,想起这些种种也都内心发憷。
毕竟,魔族是因为他而覆灭的。
“尊上您在不在,夫人的衣服都做好了。”
都不知道凌绝在床前站了多久,寝殿外忽然响起了齐玲珑的声音。
他转过头,发现天都亮了。
旋即,齐玲珑端着一个托盘从玄关处走了进来,可能以为凌绝不在,还左顾右盼的。
凌绝收起离火珏,怒道:“本尊让你进来了吗?”
齐玲珑吓得忙跪了下去:“奴婢以,以为您没有在宫中,所以就没有等待召唤。”
“衣服放下,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
齐玲珑刚走到门口,凌绝又把她叫住了:“仓库里还有粮食吗?”
“已经不多了。”
“你和魔焰拿陨铁去人族换一些吧,鸡鸭鱼肉什么的,都换一些回来,无双怀孕了,要补身子。”
“嗯。”
齐玲珑刚走出圣殿,便看到魔焰押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进来,她定眼一看,居然是百里。
魔焰气呼呼地道:“玲珑,这人擅闯魔族,我在巡逻时正好瞧见,便将他抓了过来。哼,他居然还说是尊上的军师,啊呸,我家尊上何等睿智,还需要军师吗?”
齐玲珑没好气地瞪了眼魔焰:“你还不赶快放开,这是尊上在人族当大将军时的军师大人。”
“……哦,既然是军师,跑到我们魔族来作甚?我家尊上也不再是西蜀的大将军了。”
魔焰放开百里,他揉了揉手腕,才瞥向齐玲珑:“想不到玲珑姑娘居然是魔族的人。”
齐玲珑朝百里道了个万福:“好些年没瞧见军师大人,你竟然又俊逸了几分。”
“玲珑姑娘谬赞,不知尊上可在?在下想见见他。”
百里此时强压着心头的激动,装着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迫切想要见到云破晓,很迫切。
齐玲珑狐疑地看着百里:“军师大人来找尊上,莫不是想劝他回去当兵马大元帅?”
“当然不是,只是听闻大将军和苏引都在魔族,便来探望一下。”
“既然如此,军师大人这边请。”
齐玲珑早年被百里忽悠过,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云破晓那个许诺其实是百里所写,对他甚是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圣殿。
老大远,百里便看到一道血色影子站在前庭院中,金色的长发,修长挺拔。
他眼圈瞬间就红了,无法言喻的激动胀满了心口。
齐玲珑不敢过去,跟百里说道:“我还得去人族一趟,军师大人就自己过去吧。”
“多谢玲珑姑娘。”
“告辞!”
齐玲珑走后,百里疾走几步站在玄关边也不敢走了,傻呆呆看着凌绝,不知道要如何称呼他。
凌绝此时在发愣,手里捏着离火珏,在犹豫着要不要用它来恢复记忆。
他其实怕。
魔族的人记忆的延续,可以是前世,也可以是前前世甚至再往前,但只能选择一世。
但凌绝不同,他是魔尊,他可以选择恢复全部的记忆。
他很怕,如果恢复记忆过后,他还爱着千年前的妻子,而苏引对他却是陌生的,那情何以堪?
苏引怀了他的孩子,他总不能辜负她。
可是,如果不恢复千年前的记忆,他又如何得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下的那道血咒,是必须要应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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