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之后,刑征元让侍卫潜入涵洞,又陆陆续续弄出来好几具尸体,有些已经高度腐烂。
而涵洞的入口,便是皇宫后院的人工湖。
尸体的身份也都很好辨识,都是宫里的宫娥和侍卫,西宫的,凤阙宫的,都有。
所以这事儿没有公开审理,刑部把尸体丢入了乱葬岗过后,上了折子,案件就移交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是李斯,他知道刑征元把案子交给他,一定是觉着太棘手,不想淌这浑水。
宫中出来的尸体,那么涉事人一定是宫中的某个权贵。
吴庄南昭不会做这种卑劣的事,多半就是后宫。
西蜀的后宫人不多,先皇残留的支脉也只剩下了零零碎碎一些翻不起浪的嫔妃和贵人。
所以,这事儿稍微一想,便锁定在柳婵霜和太后之间。
李斯接了案子后,焦头烂额地回了元帅府,急急找到了苏引讨论这事儿。
苏引行事向来没有规则,不墨守成规,就能跳出局限思维想到别的。
听了李斯的阐述,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问:“所以,其实你心里知道是谁干的?”
“后宫能掷地有声的人,也就是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但贵妃何等聪明,如果要杀人,不会留这么大的漏洞。”
苏引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李斯又道:“再说,那几具尸体有高度腐烂的,也有新鲜的,贵妃娘娘刚生了孩子,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我估摸着,这事儿就是太后娘娘所为。”
苏引睨了他一眼:“你是因为不敢查太后?”
李斯长叹一声,没吭声。
他不是不敢查,而是查出来又能怎么办?太后是皇上亲娘,难不成还能砍她脑袋?
太后有私生子的事情在朝堂传得纷纷扬扬,不也被吴庄南昭压着了吗?
说到底,家丑不可外扬。
苏引思忖片刻,道:“李斯,那不是太后干的,那个杀人手法一看就是为了取心头血,太后取人心头血做什么?”
一开始苏引就猜到可能是大祭司,因为他被魑魅魍魉重伤过后就逃了,想要恢复修为,一定会剑走偏锋。
而吴庄南昭撞破了太后的丑事,母子间的关系一定更加剑拔弩张。太后对溟邪有些魔怔,做出更极端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怕只怕,大祭司利用太后去对付吴庄南昭,那事态就严重了。
当初那引魂诏,云破晓那样强大的修为都差点魂飞魄散,足以见得大祭司修为强大。
他若卷土重来,会让人防不胜防。
李斯聪明,略一思忖就知道苏引说的是谁,问道:“那咋办呢,若是查到凤阙宫,太后死不承认怎么办?”
苏引瞪他一眼:“你就不能来个擒贼先擒王?把人抓了再说。”
“可是,大祭司来无影去无踪,术法也厉害,不好抓啊。”
“太后不是生了个孩子吗?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李斯目瞪口呆:“将军的意思是,把孩子拿去引诱大祭司吗?”
苏引抬手给了李斯一个爆栗:“你是猪吗?咱们府上有个厉害的术士,你非得去用真的孩子吗?”
李斯讪讪地摸了摸头:“……将军又说粗话。”
“大祭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惹急了估计连自己血脉都要杀,不要用孩子去赌。”
“属下明白。”
……
凤阙宫里,吴庄南昭冷冷看着躺在软塌上假寐的太后,已经没有心情去质问她。
她魔怔了,为了溟邪。
宫中气氛十分阴沉,宫娥和侍卫都不多,还都离寝殿远远的,好像特别害怕太后。
溟邪不在这儿,没有残魂的气息。
吴庄南昭站了很久,单刀直入问太后:“你帮那厮杀了多少人?”
太后本就是装睡,被吴庄南昭狠辣的声音吓得无法控制地颤了一下,便幽幽睁开眼睛。
“昭儿你怎么来了?”她懒洋洋的。
“朕的来意母后不知道吗?”
吴庄南昭看着装傻的太后,连恨都恨得很苍白无力。
她就是笃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杀她,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西蜀重孝,尤其是皇室,还没有过弑夫弑母这种事发生,他也不可能开了这先河。
太后坐了起来,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望向吴庄南昭。
“昭儿每次见哀家都是这样苦大仇深,你若不想见,便不来就是,何苦摆这个脸色?”
吴庄南昭怒不可遏:“你当朕愿意来?朕是来问你为大祭司杀了多少人,这话很难懂吗?”
“什么大祭司,哀家哪里认识?”
“你居然还敢跟朕装蒜,宫中不断消失的宫娥和侍卫,难道不是你下的黑手吗?”
吴庄南昭几乎是咆哮的,他真的很想杀了太后,真的……
然而太后看他怒急,却根本不为所动,依然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昭儿如何断定是哀家下的手?哀家这身子踩死一只蚂蚁都费力,如何来杀人?”
说着太后就站了起来,身子已然佝偻得不像样子。
她老了,而且是急速衰老。
不止是形态,还有内在也在衰老,就连脊骨都弯了,完全是老态龙钟的样子。
吴庄南昭看到她这颤巍巍的样子,苛责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母子俩就这样冷冷看着,谁的眼中都无情。
少顷,太后凉凉呲了一声,道:“昭儿如此恨哀家,倒像是哀家不应该生下你似的。”
“你若不生,朕也不会遇到亲娘与人通奸还生下孽子的事,对吧?”
谁知太后并没有生气,还一脸的不以为意:“自古以来,后宫养面首的事就很普通,昭儿何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呢?”
“你……”
吴庄南气得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与太后对视许久,他转身拂袖离去。
他没法跟一个魔怔了的女人说什么,除了想杀她,别无其他想法。
走出宫时,赵真急忙迎了过来,瞧吴庄南昭满脸震怒也不敢问什么。
吴庄南昭疾走了进步过后,转头看了眼赵真:“带朕口谕,让李斯彻查此事,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把大祭司找出来。”
他特别加重了“不惜任何手段”的语气,可见已经愤怒到什么程度。
赵真拱了拱手:“老奴遵旨,这就去趟元帅府,把这口谕传给李大人。”
“你等等。”吴庄南昭叫住他,“罢了,朕还是自己去吧,顺便看看无双,朕太想她了。”
“皇,皇上,这不太好吧?苏将军一直没有以真容示人,您这是要揭穿她吗?”
“她总不能躲朕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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