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现世,苍穹之上斗转星移,半空中的云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汹涌,翻滚。
传说中的九幽鬼王,修为和地位都凌驾于十殿阎罗之上,是阴司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眼里没有规则,没有正道,因为——
她就是规则,正道!
离火喜欢自由,不爱束缚,所以不爱管阴司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与冥官泾渭分明。
饶是如此,人间求她的人却比求冥官的人多,拜她的比拜鬼神多。
因为拜鬼神无用,而拜她,则有求必应。
哪怕是谁家小娃娃被惊了魂夜闹,谁家被阴魂缠着不散,只要她有空,都会管一管。
这样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往往是让人讨厌的,但离火历来没将这些喜恶放在眼里。
她生平唯一在乎的,就是魔族的尊上凌绝。是他引她入世,最后才成就了一个鬼王。
那时候,岁月静好。
谁又曾想,凌绝会那样对她……
苏引回过神来,转头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院落,以及身边满脸惊愕看着她的人。
明明离得这么近,她却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心境不一样,看什么都人事已非。
暮雨看苏引眉间散不去的忧郁,小心翼翼问道:“无双,你……可还好?主上也去阴司了,他人呢?”
“他……”
苏引微微一愣,又想起了她被三箭穿心的一幕,那上面,有三滴魔尊的心头血。
否则,她也不至于差点灰飞烟灭。
后来凌绝将精元给她,又震碎了锁魂链,毁掉了九星连棺,导致海底出现裂缝。
那裂缝便是连接着上古大荒,如若当时凌绝没有化为戾气封住那裂缝,阴司将化为混沌。
六道轮回的地方化为混沌,三界也迟早灰飞烟灭。
所以,凌绝将永远呆在那儿,与苏引之前一样,永不见天日。
好久,苏引才回过神来,淡淡回道:“他回不来了。”
没有谁能将凌绝从混沌之地救出来,因为他化为戾气那一瞬间,就和混沌之气融为一体。
暮雨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不,不光是她,长风,萧暮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回不来了。”苏引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们一眼,加重了语气,“永远都回不来。”
这话也像是苏引在跟自己说,凌绝回不来了,永远都不会在她的生命里出现。
凌绝回不来,那她心头承载千年的仇恨也可以散去。
可是,苏引一点儿也不开心。
她默默看着庭院中的一切,所有记忆潮水般接踵而至。
九世重生,她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因为她没有入六道轮回。
她不停地辗转尘世间,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等他寻回所有残魂,给她一个回答。
一千多年,她的确是等到了,可还来不及问他就被埋在黄泉千尺之下。
那个地方,哪怕是恶鬼都受不了。
唉!
长风他们没敢吭声,因为如今的苏引,不再是之前那个大大咧咧,谈笑风云间的女子。
她是鬼王,阴司的主宰。
这气氛,因为庭院中阴风阵阵而显得有些压抑。
“汪汪,汪汪汪!”
大伙儿正浑身不自在着,忽然一阵激动的狗吠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紧接着,阿冬、季小满和云宝便急匆匆从院门口飞奔而来,风一样扑向苏引。
“公子,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将军,奴婢好想你。”
“汪汪汪……”
苏引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怔怔看着抱着自己的两个小丫头,以及一条尾巴都快摇断了的大黑狗。
她有点不知所措。
“公子,呜呜呜,人家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呜呜呜……”
阿冬抱着苏引哇哇大哭,跟个小孩似的,眼泪鼻涕很快糊了一脸。
苏引没好气看着阿冬,拉起袖子擦了擦她眼泪:“好了,别哭了,我这不回来了嘛。”
她记得阿冬,但不是这一世的阿冬。
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把人皮祭献给她的女孩身边,也有这样一个小丫头。
天道轮回,从来都不会错过身边的人。
所以,世上很多人不期而遇,总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苏引见长风萧暮似乎都有些惧怕她,便说道:“长风大哥,慕雨姐姐,阿暮,我有些乏,就先回屋歇着了。”
长风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拱手,目送苏引离开。
阿冬和季小满也跟了过去,她们俩没有长风想得多,大概也没瞧出苏引真正的身份。
西院这边的布置还保持着苏引离开的时候,屋子里的摆设都没变。
梳妆台上还放着苏引喜欢的朱钗,以及女扮男装时用的发冠。
铜镜中映出来的那张脸明艳照人,是苏引重生九世时的模样,这是她真正的样子。
只是眉眼间太冷,饶是她心里头很温和,这眉间的寒气也挥之不去。
被困在那坟冢里太久,她已经忘记了和颜悦色是什么表情。
少顷,苏引转过头,看到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边上还放着一个很大的锦盒。
季小满解释道道:“将军,天气要转暖了,前段时间霓裳坊的柳老板送来了几件漂亮的衣裳,您可要试试?”
苏引此时兴致索然,淡淡道:“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哦,好嘛,那奴婢去给将军做些好吃的。”
季小满走后,阿冬留了下来,站在一旁静静打量苏引。
这不是她熟悉的脸孔,性子,甚至气场。
她知道苏引是借尸还魂的,但内心深处,她对苏引的那一张脸还是更为熟悉些。
只是,她知道那个苏引永远都回不来了,因为尸体已经灰飞烟灭。
“你为何哭?”苏引看到阿冬站在墙边默默垂泪,轻轻扬了下眉,“在惦记你旧主?”
阿冬点点头,又摇摇头,哽咽道:“就是……一时又悲又喜,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她死了。”
苏引说的死,是指彻彻底底死干净了的意思,没有轮回转世,就是从三界消失了。
那本就是一张皮,生命是苏引赋予的,只是为了迎接她的重生而已。
阿冬走过来看着苏引,吸了吸鼻子道:“没关系,只要您还在,永远都是我的公子。”
苏引微微一怔,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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