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珍重

面对吴庄南昭，苏引心里是五味陈杂的。

千年前，他为她修坟冢埋骨。也就是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们俩会在某一世相遇。

该来的都得来，该还的都得还，这就是天道轮回。

当初为了救吴庄南昭，苏引将无尘大师那三簇魂火凝成的心头血给了他。

而如今，他为了养她的残魂，又不惜用心头血日日供养着。

所以谁欠谁，谁负谁，都说不清楚。

“无双，你早前才说过，这一世要当朕的纯臣，怎么转眼间就递上了辞呈呢？”

吴庄南昭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黑白分明的星眸里透着伤怀和委屈，这让苏引无法直视。

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可是因为雅儿说的那番话介怀？你知道她并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生朕的气。”

吴庄南昭和柳婵霜青梅竹马，知道她心性并不坏。她骂苏引，不过是她心里委屈。

苏引摇摇头：“并不是，微臣只是厌倦了官场而已。”

“为何，是朕不好，还是那满朝文武不好？朕也曾听说一些闲言碎语，那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朕心悦你，天下谁人敢说个不字？”

“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苏引一脸无奈。

她不是无法面对满朝文武，而是不能面对吴庄南昭那一番痴情。

她若继续在朝中当元帅，满朝文武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肯定会嗤笑吴庄南昭。

明媒正娶的妻气得离宫出走，他却还在对别的女人痴缠，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权臣能将一个君王捧很高，自然也能让他摔下来。

先皇吴庄和萧云起，就是最好的例子。

苏引自然不想吴庄南昭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希望他一统天下，完成千年前的夙愿。

看苏引不吭声，吴庄南昭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无双，朕何曾逼过你，你连与朕共处庙堂都不情愿吗？”

“皇上，西蜀良将无数，您又何必……”

“良将无数，可苏引只有一个啊。”

吴庄南昭一句话，堵得苏引哑口无言，脸更是“唰”地一下就红了，红到了耳根。

但她已经决定离开，不管吴庄南昭愿不愿意她都得离开。

离开这是非之地，四海为家。

吴庄南昭伸手勾起苏引的脸，问她：“朕不过是心悦你，难道错了吗？你非得离开。”

苏引别开头，侧对着吴庄南昭：“皇上，皇贵妃娘娘那么喜欢您，您为何不试试接受她？”

“朕做不到。”

“可您娶她了啊，娶了她就应该负责。”

“朕已经把能给的都给她了，荣华富贵，仅次于皇后的尊位，也不曾纳妃与她争宠。”

在吴庄南昭的认知里，他已经做得够多。至少在炎煌大陆来说，没有哪个帝君能做到他这般。

苏引轻叹一声，道：“曾经微臣去过一个地方，那儿是一夫一妻制。微臣想，皇贵妃娘娘要的，就是这份独一无二吧？皇上，微臣在认识您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云破晓。所以，这辈子都不会移情别恋的。”

吴庄南昭和苏引之间，终究只是埋骨之情。而她和凌绝之间，却是爱恨情仇纠缠了千年。

这些事，吴庄南昭不懂，她心里是有数的。

苏引稍顿，又道：“皇上，皇贵妃娘娘为您生了太子，她才是您应该珍惜的女人。”

“可是朕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啊……”

吴庄南昭被苏引眼底的冷冽刺痛，难过得眼圈都红了，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苏引。

“无双，朕喜欢你而已，难道错了吗？”

“皇上，您且看清楚，微臣是谁！”

苏引拉开吴庄南昭的手，缓缓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她鬼王的样子。

幽冥之火织就的鬼王袍，骷髅头雕刻的发冠以及那根血色的，绣着符箓的发带。

还是那张脸，但眉间再无温意。而是透着凌厉，霸气，以及散不去的阴气沉沉。

这倏然间，天空风起云涌。

方才还很明朗的天空，一下子就变得阴霾无比。乌云汹涌着掠过天际，乌泱泱一片。

四下里开始吹起阴风，是贴着地冒出来的风，阴恻恻，冻人心骨。

鬼王与人皇，地位是可以平起平坐的，甚至高于人皇。

饶是吴庄南昭知道苏引是鬼王，也想象过她真实的样子，此时也惊得目瞪口呆。

这周身的煞气，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苏引抬头看着吴庄南昭，淡淡道：“皇上，您是人皇，我是阴司鬼王，谁为臣，谁又为君呢？”

“无，无双，你这是……”吴庄南昭伸手想去捧苏引的脸，却又打住了，他被她眼中凌厉吓到。

“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我归来，自然不是给您做臣子的。以您如今的地位，受不得我为您鞍前马后。”

言下之意，他是不配的。

其实，苏引不想用这种方式与吴庄南昭诀别，因为他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儿。

但是他执迷不悟，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吴庄南昭愣了很久，满脸难以置信，满眼的伤：“无双，你是说朕不配喜欢你吗？”

“皇上何必这样执迷不悟？人鬼殊途，告辞！”

言罢，苏引又恢复了来时的样子，朝吴庄南昭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无双，无双别离开朕好吗？”吴庄南昭一把抓住苏引的手，“别离开朕好吗？”

苏引转头冷冷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泪光凝成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随后，目光缓缓落在他拽她的手上，伸手用力拉开：“皇上，珍重！”

她再也不敢回头去看吴庄南昭，不敢看他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不想伤他的。

一直到走出侧门，苏引都还能听到吴庄南昭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但她没有回头。

离宫了，从此不再是君臣。

苏引牵着大白走出皇宫，不警觉天边飘起了细雨。天空的阴霾未散，反倒是越来越暗。

她心里沉沉的，很不好受。

脑子里，都是吴庄南昭曾经为她做过的那些事，历历在目。

就因为他为她做过的事太多，所以她无法单纯地当个纯臣。

朝中的闲言碎语虽然没传到她耳朵，但上朝时大臣们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里也有数。

离开，真的是她不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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