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上班路上发现端倪的。
开着车,他忽然发现附近的车都在以一种同样的速度行驶,越来越靠近自己--那些车虽然颜色有些许差异但是款式一模一样。他一个急刹车,嗯,后面没有车追上来,而他旁边的这些车居然和他一起减速、停下,贴着地面一点点向他平移。
自己是台风,几乎不可能做梦,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打开双闪,偷偷打开了身旁常备着的一瓶矿泉水,取出一小半水汇成几百根细针,摇开车窗喷射出去,扎向周围车胎--确实爆了,但是居然还在漂移。
那就是幻觉了,他拿上水,推开车门小跳下去,双手一举又一张,大喝一声……
天边滚滚浓云的摩擦声逼近了,隆隆雷声不止地震颤着地面,电荷的碰撞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刺眼光芒。滚滚涛江般的能量咆哮着化作无数沸腾着的惨白泡状物质,咕嘟咕嘟地被他吸入身体,尖啸着化作无数等离子流盘旋在他身旁--他的工作服破碎掉了,显露出他本来的那件薄如丝缎而闪着隐约岚紫光芒的电白光的轻衣,映着他惨白色的眉毛与疯狂魔舞的中短发……
一束惊为天人的纯粹能量被轰出,直直对着天空最顶端,于是那蔚蓝天顶化为齑粉,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翻滚着污黄与淡灰色的无边空间。
叮铃……叮铃……
那空间的持有者咯咯笑着,拽着一条锁链缓步走了过来,刺啦刺啦的声音让他头疼欲裂,但他所在乎的是这个家伙身后那几乎算得上是怪物的深厚对流团块,与她身旁环着的那极其庞大的环流。
于是他扑了上去!以那雷霆万钧的力量冲向这刺骨寒冷……
……
疼痛,触感,味觉与嗅觉与听觉与视觉,都是实实在在的……自己肯定还活着。
“呵呵呵,还是这么幼稚,福瑞斯特啊……”
那是一个分不出性别的音色,阴森森的,是深夜里可汗弯刀上的一点最寒凉银光……
她展翅了,从自己肉体间爆出双翼,飞向不知名之境。
这是自己的肉体,但是自己居然操纵不得。
他们躺在了床上,裹在被子里像是两根被同一层厚布包着的裸露出来的香蕉。
手指相扣,他们头靠头依偎在一起,她忽然扑上来狠狠亲了他一嘴,两手趴在他赤条条的上身上,活脱脱一个大挂件。他扭过头,手却诚实地摸了摸她的头儿,顺着她的细发一路向下,指尖一路细腻地划过,***************************
“……所以咱们是怎么就变成这样的……”她嘟囔了几嘴,头挪到了他的脖颈处。
“天知道呢……还有,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吧?真行啊威马……”他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喉结突然湿润了--哦,不对,自己好像本身就是水,没什么湿不湿润“……含我喉结搞什么,我喉结是猫薄荷么……还有这样子很危险……”
她笑了笑,忽地一个猛劲窜到了他身体上面,双手扒住他的肩膀,把整个身子都埋到了被子里。
“只剩多久了,我想想……哦,还有四十天,”她莹着淡淡笑意,“……不如放纵一回?呵呵……”
他沉默良久,才嘟囔出来几个字:“你确定吗……这应该是你第一回吧……”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
“哎呀没事啦,反正也是最后几回了嘛……”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哑了下去,而后竟然……
在他身上……哭起来了?
哭声不大,他的确没听到,但是他感受到了湿润水汽,从她双眼那里散出的。
“……?怎么了?”摩羯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吐槽她,而是把她轻轻拿下了自己身体,放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半抱着她,用一种极其关心的语气……这就不是摩羯吧。
“……真的不想这么死掉啊……”她说话沾着浓浓哭腔,“我还有……还有事情,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我还想多活一会,多看看……多给文昌做点……做点事儿,这样应……应该就是赎罪了……但是!!但是……但是我这些都做不了了……”
他无声抚着,突然一把抱住了她,轻轻吻了她的脸颊,顺势埋下头。
“……除掉你是我的任务,我必须做这件事……但是,对不起……”他抱紧了她,任凭她在他脸后哭泣声放开。
“……谁想杀人呢……不过都是些棋子……”他喃喃低语着。
“……喂,答应我个事情,”她呜咽着拼凑出了一句话,“……听到没……”
“我与你本无交集。”他起了身,扶着她的肩膀,严肃地紧紧注视她,“……而且这违反风界道德……”
“……你……”
在她心神肉眼可见的最冰点的时候,他忽然喷笑起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以为我不会帮你啊?我可是亡命之徒啊,区区一点帮忙……”
话未说完,他的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痛得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低着头。
“……真是的,这里可不能开玩笑啊……”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下去,还有着不止的泪水流下,“我走之后……你能留在我……我曾经的地方吗?几个月就行……算是我对那里最后的希望了……”
他用一拥明明白白地回应了她。
“……笨婆子……还是这么要人帮……”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着身体每一处的疼痛。
脱离了操纵,痛感居然还会加强,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没事,至少在这儿先表现出一种轻松的姿态吧。
“哟,陈局好,来监工吗?”是一个女声。
“唔?嗯,也算是吧!哈哈哈……”
她看着手机,电脑桌面上是几近完成的项目组成果。
“哦对了小杨,”他问道,“你不和威马……马薇儿一个组的吗,你有她消息吗?她这么些天也不发圈也不聊天的……”
“啊,没有,她没跟我说……”她闲散地说了几句,突然激动起来,“唉她真是的!枉我还说是她最好的闺蜜呢……一点消息都不留……”
他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走向自己办公室。
“诶↑!对了陈局,”在他关门前一秒她俏皮地问了个问题,一脸八卦,“你这么在意她,莫非……?嘿嘿嘿……”
“哎呀别想歪嘛,”他笑着摆了摆手,“她不经常和那个摩杰在一起吗,你要磕就磕他们嘛……我都封心锁爱了哈哈哈……”
她嘟囔了几句就转过身去干活儿了,他也合上了门。
“哎呀马姐呐,一点都不回我……”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发牢骚。
他一屁股倒在了那把新买的椅子上--挺贵的一把人体工程学椅子,实话实说,真的舒服。从桌面上握起一杯茶,他把腿翘到桌子上,觉得这个姿势还是不太舒服就趴在了桌子上,抿了一口茶就把茶杯推开。
他抚着她的后背,一遍遍重复着“没事没事”之类的话,尽管收效甚微。
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声夹着哭声,听起来却有几分疯人院的味儿。
“不是哥们哈哈哈哈……你都这么说了快十分钟了哈哈哈……你是语言中枢长歪了吗笑死我了……”
“准确来说是六分半钟……再说了,”他也笑了笑--最近好像他也逐渐笑得多了呢,“我是杀手,能对被杀者这副德行你就庆幸吧……”
她笑得停不下来了,于是他选择用一吻堵住她发笑的嘴。
“哎呀,摩羯你嘴还是这么凉快……”她嘴角终于压了下来,轻轻环住他的脖颈,顺势把他拉了下来。
“……失礼了,威马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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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炸雷。
海南夏天的雨哟,来来回回,断断续续,又呜呜嘤嘤凄凄惨惨……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叫嚷。
是一个女声,好像还是自己熟悉的声音。
哦,自己睡着了……那么就是在做梦罢……
……他们俩现在应该是到了西安吧,那气息感受是这么描述的,唉呀不知不觉就过了那么快一个月了呢……
……不对!梦里自己居然还会困?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应该不会做梦的!
他猛地坐起身,飞跑出办公室,拽上衣服推开气象局的门--他听到这个声音是在窗外。
人行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是那声音居然还在……
他直觉性地抬头瞟了一眼天空--嗯,她正被一个人像垃圾袋一样拎着,悬在半空。雨势非常大,砸得行道树伏下身子。
“哦豁--福瑞斯特!”那个神秘客笑了笑--那熟悉的冰冷女声他居然有些熟悉,是什么时候见过一面吗……
“放下来,她。”他依然保持着普通人类的形象,镇定自若,“你找的不应该是她,而是威马逊或者我。”
“……陈局……”
“哟,没完全晕过去呀。”她怪怪地响了几声,一个手刀就砸到她的后脑勺,身体瞬间就软了下去。
“……在我面前这么着?你挺勇啊。”他依旧没有脱离人类形象,但是声音却是一种不像他的冰冷,四周的水珠都定在了空中。
“兵不厌诈,钓鱼执法,何其美哉!呵呵……”她依旧微微笑意,“……用一个下等生物的命换一个抓捕你的机会……不值吗?我们风界就是这么用鲜血改革出来的呢……”
她的长篇大论刚说到一半就见得他不见了,在她脑子还没转过来便感觉到后侧一沉,下一毫秒自己居然直挺挺扎在柏油路里。
“我说过吧,”他在空中浮着,在身体前面公主抱晕过去的她,“你应该是向我来的,不要把这些无辜的人掺和进来。”
“嗬……还挺快,”她把自己拔出路面,在手中缓缓聚起一链长索,“……我对你这个幼稚鬼有点兴趣了呢。本来是要引出来他们两个的,现在看嘛……哈哈哈……”
这笑声真的太熟悉了,但是他就是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摩羯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是他不确定。
“怎么了?”她在旁边轻声说,“零点了已经,你是不困吗?要不咱们在……”
他温柔地暴力制止了她危险的想法,“不是……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属于凡界的气息……”
她迷迷糊糊醒了。
眼前是浓浓的一片血红色,殷红之后是似有似无的几道影子在疯狂窜飞……
不不那根本不是影子--那就是实体,能看出人形的实体!是一男一女的身形,在一团漆黑之中来回穿梭。雨水一片片炸开,散落一圈圈的水渍,雷电似乎更频繁了一些。
那道男性身形被击落在地,地表不自然地凹下去一个大坑,震得附近的地面都抖了三抖,把附近几辆电动车给震得嗡鸣。
他也就停了不到一秒吧,一个蹬地又回到了天上,那天上忽地聚合起滚滚浓雷,那女性身形的家伙手中迸动这数以千万计的电弧,一挥手,这磅礴能量便狰狞飞扑向自己……自己?!
是,准确无误,朝自己来的。
她吓得呆在了原地,这么恐怖的东西自己是绝无希望存活的……
还有几秒,自己或许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但是那男性身形的家伙忽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与之而来的是那电银色的光芒,甚至比那将要打过来的那一坨东西还要刺眼--那家伙就像瞬移一样一眨眼就来到了她面前,他脚下裹着耀眼的热电,划开了一层路面,只见他把手伸向了这么一坨扭曲爆射的不可名状能量,顿时能量与能量相撞,塑造了一团小小的冲击波云,连带着一股狂风。
待浓雾散去,她瘫坐在地上,见到他浑身冒着烟趴在地上挣扎着起来,但他的背上出现了一只脚把他狠狠踩到地上,是一只高跟鞋,应许就是那个女生。
“呵呵,装作失忆,实则在这里无法无天……福瑞斯特啊,你真以为这么幼稚的招儿能骗得过我们议事会?”
他呻吟了几声,于是她皱了皱眉,用力一踩,是脊柱断裂的清脆咔咔声响。
他顿时瘫在地上不动了。
“啊!……”她在一旁被吓的尖叫一声,出了一点动静又赶紧捂住嘴闭上声音,但还是被她所察觉到了。
于是她笑呵呵地朝她走过去,手上拖着一条泛着潮气的链条,沾满了浓稠的……水?
脚步声愈来愈近,但在路边停了下来。
“哟,威马逊的友人……又清醒着见面了。”那个家伙往左边看了一眼,扭过头,“但是呢,这里是马路哟。”
……自己腾空了,不是飞,全身都在嘶吼着疼痛,从内到外从上到下,腾空了一两秒吧,砸在地面的。
……是车的鸣笛声,有多普勒效应,有一辆车在路边打了双闪,下来一个人,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吧,是自己现在的姿势太恐怖了吗?他捂住脸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号……
……那个家伙,不见了……
……听力似乎是丧失了,不不不,现在是嗡鸣声充斥着双耳,是耳鸣吧。
……呼吸好像越来越困难了,是脊椎断了吧,背火辣辣的疼,不不不,是那种一万只针头扎进肉里的疼。
……哦,还有下半身--自己居然能感觉到还有下半身?!挺不容易的啊,没有立刻没知觉了……
……右手那边是谁的脚呢?等等,这么一团烂肉就是我的右手么,完全糊成一团呢……
……身体下面有点红色,是血吧,等等,现在好像是在什么平台上,是救护车上么?哦,我或许是快不行了吧……
……这是呼吸机?还是什么,感觉自己的脖子这里有点硌得慌,哦,是自己的骨头吧,应该?……
……救护车停下来了?是到医院了么,还是……
她记不得后面的事情了。
哦,死人不可能记住事情,他们甚至都发现不了自己死了。
答案是,救护车被掀翻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好吧,他看到了全程,这分明就是她所搞的。
不远处,锁链的摩擦声与疯癫的怪笑声在这血雨之夜中格外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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