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护心4

第四章

他也不逗她了，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走吧。”

蘅芜的视线滞缓地从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掌上扫过，又抬眸看向天曜，迟疑地把手递了过去。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玉竹般纤瘦修长，他刚要握紧，下一刻对方却使劲儿往外抽了抽。

他诧异看过去，“怎么了？”

“我想骑你。”少女语不惊人死不休。

本来刚褪下来的燥意，一下子又一跃而起，将天曜火烧火燎地架到了火上。

“什...什么？你休要胡说！”他都结巴了。

少女却是从雪袖里伸出两根手指，扯着他的腰带轻轻拉了拉，“快点嘛，你不是龙吗？变成龙身把我栽回去休息，不可以吗？”

柳眉微蹙，眸中盈盈，声音娇软。

是个人都抵不住。

最关键的是，她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在撒娇，却将这一切做得无比自然。

喝完酒后的声音，都要比平常更娇气一些。

“可...可以。”

天曜哪拗得过蘅芜，当即就在她的“柔情”攻势下弃甲丢盔，输得一塌糊涂。

雪夜之中，银白色的长龙在天上飞过，龙谷之中的小精灵们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去。

“哇哦，刚刚过去的那是龙主吧？”

蕴蕴歪头，“但是蘅芜姐姐也在诶～”

“不过....蘅芜姐姐是睡着了嘛？”

“好像是诶，她睡着了？”

“所以龙主这是要带蘅芜姐姐回屋睡觉了吗？”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立马屁颠屁颠往家里跑去找爸妈。

“爹爹，娘亲！完了，出大事了！”

“这么晚了别嚷嚷，说说看，是出什么大事？”

“龙主驮着蘅芜姑娘去了自己的寝宫，爹娘你们不是说过吗？龙主要是谈情说爱，龙谷倒霉一辈子吗？”

“现在怎么办？要去阻止吗？”

两个小鬼头叽里呱啦说完，逗得父母们失笑连连，无奈极了，摇着头，轻敲了一下他们的额头。

“小家伙们，不许胡说八道，快去休息。”

“啊？”蕴蕴捂着额头委屈，“我们才没有！”

奈何父母们已经走远。

龙主跟其他人谈感情，或许他们还会担心，但若是小仙女，他们可一点儿也不担心。

且不说小仙女还没开窍，就算是他们龙主，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有那个心思。

毕竟已经恐上婚了。

........

蘅芜此时正骑在天曜的背上，准确来说是骑在化身为龙后的天曜身上。

天曜怕她迷迷糊糊地摔下去，便要她握住龙角。

大抵是因为喝醉了，蘅芜也是乖得不行，说让握着龙角，她就握着。

合着眼皮，整个柔软身子都贴向龙身。

只是身下的妖龙天曜别扭极了。

她离他那么近，仿佛是从背后抱住了他，他却没办法抱回去。

这种感受得到，却摸不着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了。

他驮着她在龙谷的天空穿梭，飞过潺潺流水，越过群山峻岭，裹挟着花香的风拂过发梢，一种从未有过畅游天地的感觉流淌在她心间，让她感到无比畅快。

蘅芜惬意地笑了笑，在他耳畔道，“天曜，等你身体养好些，我就带你出谷去，帮你寻回护心鳞。”

本该是极让人高兴的事情，天曜却是有了几分迟疑。

“......这么快吗？你...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不快了，只是龙谷被我用阵法封锁着，时间流逝要比人间慢了百倍，这看似半月余的时日，实际上在人间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原来已经五年了吗.....”

天曜的心更是往下一沉。

五年时间，没有复仇，也没有拿回自己的护心鳞。

“怎么了？”见他忽的沉默下来，蘅芜下意识追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

风在耳边呼呼而过，他问，“若帮我寻回了护心鳞，你还会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吗？”

“我是要游历人间的，世间繁华万千，你若是愿意，亦可与我同行。”

天曜眼眸不由得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

龙啸声响起，蘅芜险些被吓到了。

天曜却隐约可见其兴奋。

也不知这样游荡了多久，身上的人儿都睡着了，天曜这才载着蘅芜回到住所。

为她盖上薄衾，看着她熟睡安然。

至于他，没了护心鳞和龙丹，虽是千年灵龙，却远不如过去修为强大。

只是这样化出龙身载了蘅芜一个时辰，他就已然快要支撑不住了，不过怕蘅芜担心，才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知道蘅芜已经睡着了，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盘膝坐在一旁的矮榻上，他开始运功疗伤。

用的还是蘅芜前些时日教他的功法，有了这个相助，他才能更快地恢复如初。

........

次日清晨，蘅芜刚刚醒来，大脑还有些没转过弯来，就看到倒在矮榻上的天曜。

她愣了一下，当即意识到什么，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素手搭到男人脉搏之上，用神力探寻，片刻后才沉着脸收回。

没有护心鳞和龙丹，对他的影响竟如此之大。

倒是她昨夜太过放纵，一时失察，应该早些注意到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心中有愧，蘅芜这一次给天曜渡了许多的神力。

这也让她受损不少，原本打算这一年冬天过后就去离开龙谷找护心鳞的，如今却也是只能搁置了。

好在经过她这么一番“疗伤”，天曜体内的灵力倒是涨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么弱了。

停下神力输送，天曜朝后倒去，恰好倒在了蘅芜怀里。

而他也缓缓睁开了眼。

“.......蘅芜？”他狐疑地唤了一声，感受到自己体内灵力的充沛，不由得怔了怔。

“你做了什么？”

蘅芜将他倒在矮榻上，“你先好好休息，不要多想，等睡醒了再来找我。”

蘅芜要给自己调理修为去了，身侧的手却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握住。

“等等。”

天曜：“别走，陪陪我，好吗？”

每次给天曜疗伤，他都是如此，会变得格外黏人，蘅芜都习惯了，倒也不会感到很奇怪。

想了想，便又坐了回来。

她素来冷性，平日里不见得有多少言语，这样静静陪伴在天曜身边，却让他无比安心。

一如许多年前，他尚是一颗龙蛋时，她陪伴在他身边一样。

他隐约感受得到她并非普通人，却也并未追问过。她不说，他便不问。

若有一日，她愿意将一切尽数告知，那就再好不过了。

手忽的被天曜拉了过去，蘅芜不由得愣了愣，耳后爬上热意，不自在，但依旧没有抽回。

........

十五年后，蘅芜和天曜踏上了寻找护心鳞之旅。

护心鳞到底是天曜身体的一部分，两人很快来到辰星山下的一座小镇，为了身份不被暴露，只能让自己与普通凡人无异。

两人在客栈里住下后，蘅芜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没出来，天曜感应到护心鳞就在附近，索性一个人走了出去。

“给我来十个肉包子！”

一道女声传来，天曜敏锐望去，那人背对着他，一看便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女，梳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手里握着一把桃木剑，正拿着包子大口大口吃得畅快。那吃相，活像饿了许久的。

虽然没能看到人脸，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的护心鳞在她那儿！

特殊的感应吸引着他，他下意识朝她走去，目光热切得有些诡异。

然而，正在此时，一只柔夷覆到了他的手臂上，拉住了他。

“天曜，不要吓到人家了。”

天曜愣了一下，顿住脚步，“......阿芜，你怎么也出来了？”

“感受到护心鳞的气息，便出来了，本来想喊你一起的，不想你也在这里。”

“我若是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做？”

天曜摇了摇头，说实话，他自己还没想好。

“.......跟我来吧。”

蘅芜虽游历人间多年，却也独来独往惯了，早些年因不懂人间规矩闹了许多笑话，如今却也稍稍明白人间的生存法则了。

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了一眼女孩，应该是很喜欢吃的，要不要拿吃的诱惑她？

她戳了戳身旁的天曜，“你有银子吗？”

“有。”

“不过没剩多少了。”天曜从怀里掏出钱袋，递了过去。

蘅芜看了一眼，有些丧气，十分干瘪的钱袋，都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里面没几块铜板了。

蘅芜好歹在人间呆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成。

此时的雁回已经吃完包子了，打了个饱嗝，她拍了拍腰侧干瘪的钱袋，决心去做七绝堂的任务。

毕竟有八十八两黄金呢！她可以吃好多好多的包子，不用饿肚子了！

眼看着雁回要走，天曜一把拉过蘅芜的手，“走！”

温热的手掌贴上来，蘅芜一愣，原本还想着怎么挣钱，此时却是脸颊红扑扑地看向天曜。

“去哪儿？”

“不知道，先跟上去再说，走。”

话落，他已经拉着蘅芜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都藏得很隐秘，跟着雁回入了山，与一条百年蛇妖展开了搏斗。

“要趁机上去把她抓住吗？”天曜问蘅芜。

“为何要抓她？你的护心鳞可是自己跑进她身体里的，我们应该好好跟她说明来意。”

天曜垂下眉眼，不再说话。看到他眼底的阴翳，蘅芜知道，天曜这是被素影伤过之后，心里对玄门中人产生了抵触，日后还得慢慢化解才行

.....

雁回到底还是技高一筹，抓住了蛇尾将其甩得七晕八素，身上还受了伤，不得已幻化成人型，雁回也趁机抓住他。

“看你还逃不逃？”

“我和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不过是讨个生活而已，我呀，揭了周家的榜，想找个东西，把你偷走的流火珠还回来，我就不杀你！”

蛇妖想要收买雁回，“周家给你多少，我愿意出三倍！”

“三倍？”雁回眼睛一亮，掰着手指算起了八十八两的三倍是多少。

然而就在雁回计算着自己能够得到多大的利益时，天曜出现偷袭了雁回。

蘅芜阻止不及，见雁回已经晕倒在侧，便只能将那蛇妖拘回来。

“天曜！你这是做什么？”蘅芜护在雁回面前，阻断他

的施法。

“自然是取护心鳞，然后找素影复仇。阿芜，我不能再等了，这二十年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折磨。”

“我知道你等不了了，但她是无辜的，而且她现在体内有仙法封印，你取不了。”

天曜愣住了。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失神地望着蘅芜。

“取不了吗？”

“没事，有我在，我会帮你想办法，先不要着急好吗？慢慢来。”蘅芜安抚着他的情绪，他几步上前，抱住了蘅芜。

“阿芜，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心急了，没听你的话.......”

侵袭上来的吐息让蘅芜耳根热热的，泛起一片赤霞。但她到底是没推开天曜，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知道了，我不生你的气，但是没有下一次了，知道吗？”

以她的角度来看，看不见天曜瞥见她微红耳根时，微微扬起的唇角。

倒是被那地上被捆妖索束缚着的蛇妖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求求你们，放了我好吗？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

蘅芜转过身看向他，“把你偷的流火珠交出来。”

方才看了那么久，她也算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蛇妖却是不肯，“要我什么都可以，但流火珠不行，我要拿回去救人性命，不能给你们。”

蘅芜：“救人性命？”

蛇妖：“是，这是用来救命的。”

蛇妖初见蘅芜，就知道自己绝不是蘅芜的对手。

索性打消了偷跑的心思，将一切如实以告，包括他与玄门中栖云真人的往事，以寄希望对方能饶他一条小命。

然而，不等蘅芜说什么，反倒是天曜率先道，“身为妖族，你若执意与玄门中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玄门人阴险狡诈，是不会真的爱上妖的！”

自从经历过素影的背叛和欺骗，天曜如今对于玄门中人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对于那些不知真相，投入满腔真心的妖类，他想着能阻止一个，便是一个。

可他到底是忘了，不是所有的玄门中人都如素影一般。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阿云，就算阿云是玄门中人，就算她不爱我，我也一样要救她，一命抵一命我本就欠她的。是我偏要爱上她，与她无关。”

蛇妖也是个纯粹的恋爱脑，此言一出，让天曜、蘅芜皆是一愣。

蘅芜原本还想立马纠正一下天曜这种“一棒子打死一群人”的想法的，当下却也是语重心长地道，

“我不知道你们妖的感情究竟为如何，但只要活着，就一定要爱自己，不能因为别人而随意放弃自己的性命，想来你口中的那位阿云也不会希望你因为她而舍弃自己的性命。既然这枚流火珠可以救她的性命，那就尽快拿去用，等治好后物归原主，你觉得如何？”

蛇妖大喜，他没想到蘅芜居然这般好说话，他跪在地上，朝蘅芜连连磕了几个头，“多谢姑娘，我一定说到做到，等救活阿云，我一定将此物物归原主。”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蘅芜又忽的叫住他，问道，“你知道怎么发挥出流火珠的最大威力吗？如若不知，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天曜不由得大惊，“蘅芜？”

蘅芜偏头冲他笑了笑，安抚道，“没事，我就是想帮帮他们，你若不想去，可以在这里等着，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对她动手，好吗？”

这里的“她”指的便是雁回。

天曜略一沉吟，却是怎么也不放心蘅芜一个人离开，坚称道，“不好，我陪你一起。”

蛇妖和蘅芜的目光齐齐落到他身上，天曜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闪，耳尖微粉道，“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过去。要是这蛇妖撒谎呢？我去了还能保护你。”

蘅芜一愣，天曜要保护她？可他不知道她比他要厉害多了吗？

哪里轮得上他保护？

她刚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却听蛇妖连连应下。

“好啊好啊，有龙主在，我乐意至极。”

说着，蛇妖还朝天曜抛去一记“我明白”的眼神，倒是让天曜不由得难为情，转而看向蘅芜：

“咳，你看他都答应了，你就答应了吧。”

见状，蘅芜也没有太过坚持，点点头，就这样带着昏迷的雁回一起上路了。

......

用流火珠为阿云续命后，蘅芜与天曜就带着雁回及流火珠离开了。

临走之前，天曜还是重复了他的观点，希望蛇妖能谨慎考虑清楚他与阿云的感情。蛇妖却是附到他耳边，笑着反问，“龙主这样说，那在龙主心里，蘅芜姑娘算什么呢？龙主分明对蘅芜姑娘动心，也要因为人妖之别而压抑自己的感情吗？龙主难道不想跟蘅芜姑娘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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