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邦年轻的时候曾外出游学,游学的时候给张耳做过门客,后来陈胜揭竿而起,天下英雄群起响应,刘邦和张耳都成为响应者中的佼佼者,在咸阳分封中,刘邦成为汉王,张耳成为常山王。
张耳或许是运气比较差,或许是能力不足,总而言之,张耳没能守住常山国,被陈余驱逐出常山国。丢了封地和王位的张耳找到刘邦,刘邦十分礼遇张耳,并派韩信帮张耳夺回了常山国,在常山国的地盘上重新封张耳为赵王。张耳去世后,张耳的儿子张敖继承了赵王王位。
适值张敖妻室新丧,吕后怕高祖将鲁元公主嫁给匈奴单于,于是将公主嫁给张敖。张敖求之不得,立即封鲁元公主为王后。
高祖七年车驾过赵,张敖听说老丈人到来,亲自出境迎接。到了赵国都城邯郸,高祖直入王宫,鲁元公主出来拜见,便留高祖小住数日。张敖对岳父十分孝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并且亲自奉上饮食,比对待自己的亲爹还要亲。
但高祖生来傲慢,动辄将人乱骂,如今身为天子,更觉比前尊大。又因张敖是他女婿,便把他看同儿女一般,不加一毫礼貌。张起两足昂然上坐,将张敖呼来喝去如同奴仆,稍不如意信口乱骂。张敖虽然是他女婿,不过也是一国之王,现在又在他国中,高祖竟然不顾他体面。张敖遭他侮辱后一味顺受,低声下气毫不介意。谁知惹得贯高、赵午等人发怒,要替张敖出气。
贯高、赵午本是张耳门客,如今皆为赵相,他两人年过六旬,平日为人负气,不肯略受委曲。见张敖为高祖所侮,两人看不过去,互相私语,讥笑张敖孱弱,于是一同入见张敖说道:“大王出郊迎驾致敬尽礼,皇帝却毫不答礼任情辱骂,难道做了天子便好如此吗?臣等愿为大王除去皇帝!”张敖大骇,啮指出血指天为誓道:“这事如何使得?从前先王失国,全仗皇帝威力得复故土,传及子孙,此恩此德世世不忘,君等奈何出此妄言!”两人见张敖不从,私下议论道:“我王生性忠厚不忍背德,何必与他商议。如今我等自去行事,事成归王,不成我等拼却一命也觉干净。”商议已毕,方欲下手预备,不料高祖早已起程去了。众人见时机错过,只得搁下。
过了一年,高祖领兵往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寇平之后,高祖传令回京。贯高早已探知消息,预料高祖回京时必由赵地经过,且知他是按照驿站而行,想起赵地柏人县是个大站,高祖到此肯定要在馆舍歇宿。遂与同党十余人密议,暗遣力士数人各怀利刃,前往柏人馆厕所中埋伏等候,高祖到来肯定要上厕所,到时就在厕所中将他杀死。
安排已定,不消几日,高祖果然到了柏人。也是高祖命不该死,进了行宫后便问左右:“此县何名?”左右回答:“县名柏人。”高祖道:“柏与迫音相近,柏人者乃是为人所迫,地名不利,不可在此住宿。”
随即传令起行,贯高所谋又复落空。贯高仇人得知此事后心中暗喜,便想害死贯高报仇。虽然明知会连累多人,现在也顾不得了。
九年冬十二月,高祖到了洛阳,贯高仇人便来上书告发。高祖大怒,因贯高、赵午都是赵相,其他人也是赵国官吏,心想赵王张敖定是同谋,立遣武士持诏前往赵国,将张敖、贯高、赵午等十余人解到洛阳审问,并通告赵国臣民,如敢随从赵王前来,罪及三族。
武士奉命到赵国宣读诏书,张敖一向不知此事,听了诏书好似晴空打雷。但此时埋怨诸人已是不及,只能束手受缚。赵午等人闻此消息,心想不如早寻一死,免得下狱受刑,于是个个拔刀自刎而死。独有贯高颜色不变,见诸人纷纷寻死,气得破口大骂:“我王并未谋逆,此事由我等所为,今日连累我王,如果都一死了之,何人替我王申辩呢?”于是情愿受绑随行。有几个赤胆忠心的赵臣也想随着。偏偏诏书中不准相从,并有罪及三族的厉禁,于是想出一法,自去髠钳,假充赵王家奴随诣洛阳,高祖也不与张敖相见,即交廷尉典狱讯办。
鲁元公主听说丈夫被捕吓得直哭,她知道丈夫被人所累并无此意,于是急急收拾行装赶到长安,见了吕后哭诉求救。吕后一听也是惊疑,便与女儿一起来到洛阳。听说张敖与贯高已经下狱,高祖正饬廷尉严行讯办。
吕后见了高祖便代张敖辩白,请他立即下诏赦免。高祖不允,吕后一连说了数次,大意说张敖乃是女婿,他看女儿情分肯定不会为此。高祖怒道:“张敖若得天下,难道少你一个女儿?”吕后见高祖发怒,因此不敢再言。
廷尉因张敖是高祖女婿,当然另眼相待留居别室。独使贯高对簿,贯高朗声道:“这都是我等所为,与王无涉。”廷尉疑他袒护赵王,便令隶役重笞贯高。贯高咬牙忍受绝无他言。一次讯毕,明日再讯,后日三讯,贯高坚执前词为王呼冤,末后廷尉又将铁条烧红刺入贯高肢体,贯高不堪忍受晕过数次,甚至身无完肤九死一生,但他仍然不改前言。廷尉没法,只好将审问贯高情形上奏高祖。
高祖见奏不觉赞道:“真是壮士!”便问群臣道:“汝等谁人识得贯高,即行前往狱中看视,可以私情问他,到底赵王有无同谋。”旁有中大夫泄公出班奏道:“贯高与臣同里,臣素识之,此人崇尚节义不轻一诺。”高祖遂命泄公持节前往狱中,此时贯高遍体刑伤动弹不得,狱吏将他放在鞭舆之中。泄公持节走到近前,贯高躺在狱中正在愁闷,如今见到故人甚是欢喜,二人彼此畅谈一如平日。泄公见贯高受此苦痛也觉伤感。
说话中间,泄公便问起谋刺之事,赵王是否知情。贯高答道:“凡人谁不爱父母妻子,假如我不是首谋,岂肯为赵王一人断送一家性命?只因赵王实在不曾与谋,我也不好赖他。此事皆系我等所为。”于是将高祖如何轻慢赵王,彼等如何发怒如何设计,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泄公知贯高所说都是实情,便依言回报高祖。高祖才相信张敖确实无罪,于是下诏赦之出狱。
高祖暗想贯高为人耿直真是难得,又命泄公前往,将赵王出狱之事告知贯高,以慰其心,并赦贯高之罪。贯高听说后问道:“赵王果真赦出乎?”泄公道:“真的已赦出。”贯高大喜。泄公又道:“主上甚重足下,特命我持节来赦足下之罪。”贯高听说自己被皇帝赦免后并不高兴,他说自从被关进大牢,自己就没有想着活着出去,之所以没有自杀,是想替赵王伸冤,如果自己死了,赵王的冤屈也就无人申诉了。如今赵王平安无事,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况人臣有弑君罪名,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帝呢!纵然皇帝不杀,自己心里也很惭愧呀。说完便将双手自扼咽喉,立时气绝而死。
高祖听说贯高自尽后甚是叹惜。又闻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余人不避危难自甘为奴,相随张敖也是难得,便一起召见,人人对答如流,满朝群臣都辩他不过。高祖暗想赵国群臣都是贤士。便将他们一律拜为诸侯及郡守。
高祖与吕后同返长安,张敖亦令随行。既至都中,降封张敖为宣平侯,将代地并入赵国,移封代王如意为赵王,因如意年幼未能就国,特命阳夏侯陈豨为代相,先往镇守。另任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
周昌是沛人,他和堂兄周苛都在秦时担任泗水士卒。刘邦在沛县起兵的时候,打败了泗水郡的郡守、郡监,二兄弟以后就追随刘邦。
公元前203年,楚军在荥阳把刘邦团团围住,情况紧急,刘邦悄悄逃出重围,命令周苛留守荥阳城。楚军围荥阳,周苛以“反国之臣,难与共守”为由杀了魏豹。楚军攻破荥阳,想任命他为将领,周苛痛斥道:“你们这些人应该赶快投降汉王,不然的话很快就要做俘虏了!”项羽听罢大怒,立刻烹杀了周苛。于是刘邦拜周昌为御史大夫。周昌经常跟随汉王,并且多次击败项羽军。高祖六年时周昌被封为汾阴侯,周苛的儿子周成也被封为高景侯。
周昌为人强直敢言,不过因为口吃不善措词,就使一时不能尽说,挣得头面通红,也一定要徐申己意不肯含糊,所以萧、曹等都视他为诤臣,就是高祖也称他正直,怕他三分。
一日周昌有事入陈,趋至内殿,即闻有男女嬉笑声,凝神一瞧,遥见高祖上坐,怀中揽着一位美人儿调情取乐,那美人儿就是专宠后宫的戚姬,周昌连忙掉头转身就走,不意已被高祖窥见,撇了戚姬赶出殿门,高呼周昌。周昌不便再行,重复转身跪谒,高祖趁势展开两足,骑住周昌颈项问道:“汝既来复去,想是不愿与朕讲话,究竟看朕为何等君主呢?”周昌仰面睁看高祖,把嘴唇乱动片刻,激出一句话道:“陛下好似桀、纣哩!”高祖听了大笑,将足移下放他起来。周昌才将他事奏毕扬长自去。
戚夫人生得天姿秀丽,容光照人,善能鼓瑟击筑,又能为翘袖折腰之舞。《出塞》、《人塞》、《望归》等曲一经戚姬度入娇喉,抑扬宛转真个销魂。随身侍女数百人皆习音乐,每当歌舞表演时一齐举首高唱声彻云霄,高祖甚悦。
戚姬既得专宠,便怀着夺嫡的思想,日夜在高祖前颦眉泪眼,求立儿子如意为太子。高祖不免心动,且太子刘盈秉性柔弱,不若如意聪明,索性趁早废立,既可安慰爱姬,复可保全国祚。只是吕后随时防着,但恐太子被废,几视戚姬母子为眼中钉。
会值如意改封,高祖欲令他就国,惊得戚姬神色仓皇,慌忙向高祖跪下,未语先泣,扑簌簌的泪珠儿不知堕落几许!高祖便婉语戚姬道:“我本想立他为太子,只是废长立幼名义未顺,还是从长计议罢!”哪知戚姬听了此言索性号哭失声,宛转娇啼不胜悲楚。高祖又怜又悯,不由脱口说道:“算了!我就立如意为太子便了。”
翌日临朝召集群臣,提出废立太子的问题,群巨惊骇,黑压压地跪在一地同声力争,无非说立嫡以长古今通例,且东宫册立有年并无过失,如何无端废立,请陛下慎重云云。高祖不肯遽从,顾令词臣草诏,蓦听得一声大呼道:“不。。。。。。不……不可!”高祖瞧着乃是口吃的周昌,便问道:“你只说不可两字,究竟是何道理?”
周昌本来就有口吃的毛病,再加上非常气愤,也就口吃得更加厉害了,周昌越是惶急,越是说不出口,面上忽青忽紫,好一歇才挣出数语道:“臣口不能言,但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高祖看周昌如此情形,忍不住大笑起来;满朝大臣听他说出两个期期,也都暗笑不已。究竟期期二字何解,周昌自己也说不清楚。本来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被周昌口吃弄得不了了之。
高祖笑了数声退朝罢议,群臣都起身退归,周昌亦趋出,殿外遇着宫监,说是奉皇后命延入东厢,周昌不得不随他同去。既至东厢门内,吕后已经立候,正要上前行礼,不料吕后突然跪下,周昌急得手忙脚乱,慌忙屈膝俯伏,但听吕后娇声道:“周君请起,感君保全太子,所以敬谢。”周昌答道:“为公不为私,怎敢当此大礼?”吕后道:“今天若非周君力争,太子恐怕已经被废了。”说毕乃起,周昌也起身自去。
高祖退朝以后,戚姬大失所望,免不得又来絮聒。高祖道:“朝臣无一赞成,就使改立,如意也不能安。我劝你还是从长计议。”
戚姬泣语道:“妾并非定欲废长立幼,但妾母子性命悬诸皇后手中,总望陛下曲为保全!”
高祖道:“我自当慢慢设法,决不使你母子吃亏。”
戚姬无奈,只好收泪耐心等待,高祖沉吟数日未得良谋。每当愁闷无聊,便与戚姬相对悲歌,唏嘘欲绝。
一日刘邦独自不乐慷慨悲歌,满朝文武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掌管符玺的御史名叫赵尧,他的年纪很轻,但是却揣摩出了刘邦的心思,于是赵尧就主动去找刘邦谈心。
赵尧人虽然年轻,但是非常有才,周昌是御史大夫,是所有御史的头儿。周昌有个朋友叫赵人方,他跟周昌说:“你手下那个赵尧,不是一般人,你要好好重用他。”结果周昌很无所谓地笑着说:“那小子那么年轻,就是个刀笔小吏,不至于这么重视他。”
不料周昌这话让赵尧知道了,赵尧就记恨在心,天天想着怎么报复把周昌给挤走。
现在赵尧见了刘邦,就问道:“皇上近来心情不佳,可是因为赵王年少,戚夫人又与吕后不和,担心您万岁之后赵王不能自保?”
这刘邦倒也是开明,换作后来的朝代,有几个敢当着皇帝的面说“皇帝万岁之后”?刘邦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很担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尧说:“这好办啊,陛下只要为赵王(刘如意)安排一个强硬的相国,并且是吕后、太子和群臣都敬畏的人就可以了。”
刘邦点了点头,回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没有想出合适的人选啊。”
赵尧笑了笑,说:“御史大夫周昌,其人坚强正直,从吕后、太子到群臣,没有不怕他的。全朝臣上下,只有他合适。”
刘邦想了想,还真是。虽然周昌是支持太子的,可说到既有威望,又有能力,还要刚正不阿,除了周昌也没有别的合适的人了。这样一来太子失去一个强大的后盾,赵王刘如意倒是得到了一个有力的支持。于是刘邦决定把周昌改封为赵国国相,后来又觉得赵尧这小子很懂自己心意,便让赵尧顶替周昌的位置封为御史大夫。
周昌临走前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问刘邦:“臣从一开始就追随陛下,陛下为什么要单单把我抛弃到诸侯国去呢?”
刘邦说:“我非常了解您的品格,虽然这是降职,但我实在为赵王担心。再三考虑,除了您之外,其他人谁也不行!您就为我委屈一遭吧!”皇上这么信任,周昌自然无法拒绝。于是被调任赵国相国。
周昌虽然不同意刘邦改立如意为太子,但是不等于说他不喜欢赵王。他知道刘如意年幼戚夫人善良,母子俩根本震不住文臣武将!为汉室江山考虑,他选择吕氏母子!这才是真正的忠臣!如果为自己的荣华富贵选择站队,那就是投机取巧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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