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祸

【美】康纳德·奥汀森

琳达是我最爱的人，虽然我们从认识到相爱不过是短暂的几天时间。

可是现在，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而她的死，正是由我所为。因为我不忍心自己的爱人离我而去，嫁给别人做妻子。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来到这个小岛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这期间，我几乎认识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里的人也都知道，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来了个落魄的年轻画家。

琳达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她在一个下午来到我在小岛上的木屋里，她爱上了我的画以及我在漂泊中的故事，而我，则爱上了她。

她很快就成了我的模特，她是一个懂得艺术的女孩，这一点真是难能可贵。

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简直是个奇迹。很快，我们双双坠人了爱河。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嫁人了。要嫁的那个人居然不是我，而是当地最有钱人家的少爷。

那天，她再次向我提起了这件事，并且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我的小木屋了。因为，她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她答应为我做最后一次模特，但是我的画没有画完，她的鲜血就染红了木板。

我不能让她做别人的妻子，即使那个人是当地最殷实的人家。

把现场清理干净后，我拖着她的尸体来到了近旁的一个湖边。

在她的脚踝上，我用麻绳系了一块水泥板。然后，才把她沉人水深大约三十多尺的湖中。

在水中，她的尸体显得美丽而又可怕。她的手臂，随着我划动的水，不停地轻轻摇摆着。我看到她美丽的脸庞，泪水不禁流了出来。

我摸了摸那细小的麻绳，心想，时间稍稍一长久，它自然会被磨损掉。等麻绳断了之后，她的尸体就会浮到水面上来，那时，所有人都会发现。

当她完全沉到了水底，我便准备游开了。我尽力回避着她的脸，不去看她。

等我到了岸上，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了多少，而是越来越沉重了。

我自言身语地骂道:“你是个卑鄙的家伙!”

我在外面转悠了一小会儿，一直都没有勇气回到我的小屋里去。树林中的那个小屋里，好像她还在原处等着我。

但是我必须要回去，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

小屋和往常一样的凌乱不堪。摆在地上的盘子、画笔以及空酒瓶都让我感到不安。

琳达现在正在水里，她已经死了，这一切我都清清楚楚。可是，她的阴影却无处不在。地上，有很多的油画、炭笔画，画的都是她。屋子的正中间，还放着那张先前没有画完的画。她的画像看上去就像一个被重重敲打过的头盖骨。

我没有在屋子里待多久，因为我害怕。事实上，这里没有了琳达，我已经决定像以前那样，背着我的行李离开，继续我的漂泊生涯。

我开着那辆破旧的车子，驶向了小岛另一端的大街。街上的景色，看上去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我看着景色，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沿着大街拐了一个弯，把车子开进一个小巷子里，然后停了下来，走出去，走向那个肮脏的五金店。

当我走进商店，老板布雷德向我迎了过来。

他大老远就向我打招呼：“你好！这不是我们的大画家泰威尔吗？你可是我们这个小地方的梵高啊!”他看上去非常快活，“听说你昨天去城郊的加油站加了油，去了市区，参观那里的艺术展啦。”

“是的，没错。我还见了那里有名的艺术商。”

“那你可算是交上好运了，从一来到这里，你就连连地交好运啊。”

“是的，谢谢你。我刚刚从市区回来!”

“真不错！等你有一天出了名，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巴佬啊，梵高!”

说完，他大声地笑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到柜台边，“想要点什么吗?”

“是的。”

“看看吧，只要我这里有的。”

“我想要点铁链。”等了好大一会儿，我才说，“要一截长一点的铁链。”

他眨了眨眼睛，“要铁链?”

“没错。”我说，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想在小屋边上修一个花园，围一个小栅栏。可是有许多的树，树枝伸得很长，砍掉总不是办法，所以得用铁链把它们拉起来。”

“是的，铁链会起到很好的作用的，只要你把它们捆紧。”他一边说，一边去拿铁链，“我说，梵高，我给你用一个粗布袋子装起来，这样的话，你拿着会方便一点。”我听到他拖动铁链发出的哗啦啦声响。

“好的，谢谢你了。”

很快，他把装有铁链的布袋子放在了我的脚下。我給了他钱，把袋子拖到车里。然后，我又去别的几个商店，买了些罐头、咖啡、面食和几瓶便宜的酒。

当我把一切放好，正要上车离开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叫我的名字：“嘿泰威尔！这回你别想跑了。”

我看到是这里的警长杰克，他快步地向我走来。以前，当我看到他的时候都不太理睬他，因为他看上去和某些地方的土著居民差不多。可是现在，我却分明感到害怕，感到一种威胁。

“你这个家伙，每次一看到我就走，我会把你吃啦?”他正了正帽子，大笑着向我走来，“想琳达想坏了吧?”

我说不出话来，心想，难道这一切他都知道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就不能和我说说话吗？你这家伙，就知道和琳达在一起。”

我感到一股凉意袭来，“先生，你在说什么?”

他从背后推了我一把，不停地向我挤眼睛，“大画家，我可不是聋子或瞎子。我知道，琳达经常跑到你的小屋里去，不论白天还是晚上。”

说完他大声地笑了起来，脸上布满了下流的念头。

“她还没有告诉你吧？画家。”他又得意洋洋起来。

“告诉我什么?”

“噢，看来是真没告诉你啦！当然是关于她和年轻的汤姆森的事。你知道吗，汤姆森，是这里最有钱的人的儿子。在你还没来这里之前，他们就已经好上了。现在，他大学已经毕业，马上就要回来了，要和她结婚。我想，你会感到寂寞的，因为你再也看不到她了。”

“也许她……”

“没有也许,”他说,“要知道，她那样穷人家的孩子，嫁给这里最有钱的人家，真是交上了天大的好运气。可是呢，有一件事你知道。”

“什么事，先生？”

“汤姆森虽然是这里最有钱的人，但他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个穷画家玩剩下的烂货。”说着，他又放声大笑了起来，“正因为这，我得和你握握手。这会把那个老家伙气死的，不管他多么有钱有势。我想，老汤姆森是不会让儿媳妇有好果子吃的。”

杰克的声音沙哑，笑得有些夸张。直到我上了车，启动了车子，他还站在原地，笑得浑身直打颤。

我匆匆地回到了我的小屋里，这时我感觉好了些。我喝掉了一整瓶的酒，拾起画笔，开始画了起来。琳达的脸在画纸上渐渐清晰，这次我虽然没有了模特，但是画的是所未有的好，就好像琳达本人就站在面前。

“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为什么呢?”我丢下了画笔，无助地看着她。

我知道，事实上她还在那里，在深水处。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布袋子里的铁链。是的，我还有要做的事呢，可不能喝酒喝昏了头。

当我潜到三十多尺的深水下面，拿铁链缠住她冰冷的脚踝时，我感到我的手指都在颤抖，肺里好像吸进了太多的水一样难受。

一切都好了，工作终于做完了，她再也不会浮出水面，这样少去了不必要的危险。

我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拿起水桶冲了个凉。之后，我穿上一件干净的衣裳，梳理好头发和胡子。

我来到平时画画的那个地方，再次看了一眼那个木板上的血迹，它已经变干，成了深深的黑色。

我找出那个装过铁链的布袋，放在车子的座位下面。然后，我发动了车子。

离开小岛，我上了宽阔的街道，不一会儿，就上了高速公路。是的，我正要去做一件事，为我自己，也是为琳达——我深爱的人。

车子下了高速，之后，我拐进了一条私人车道。车道两边，种着价格昂贵的花草树木，看上去风景如画。它的尽头，是一栋外表看上去就十分豪华的大宅子。

房前的空地上，有两只像小马那么大的狗在打闹、嬉戏。

这时，我看见一个清瘦的老头子走了出来，对着我的汽车张望，他看上去非常有精神，穿着华丽的衣衫。

我从车里出来，直往房子宽大的台阶上走。

那老头子仔细地注视着我，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里面透露出冷酷，傲慢极了。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人的父亲。

“汤姆森老先生。”

他点了点头，眼睛却不往我脸上看。

“想必，你就是那个流浪到此地的画家了。你的确是个新闻人物，但是我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大画家。”

“汤姆森先生，打扰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和你的儿子谈一笔生意。”

“哦？对不起，他去华盛顿为我做一件事了。他昨天刚刚走，大概要过些时候才回来。你应该打个电话和他预约。现在，你最好马上滚出我家的大门，滚得越远越好，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一点也不怕他，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的脸，冷冰冰地说道：“如果说你儿子不在，那你就正好是我要找的人。是的，我忽然才想明白，我就应该是来找你的。因为你的儿子不会杀死她，可是你，却容忍不了儿子与她之间的感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狗!”

“是吗？你当真不明白？那好，我来解释给你听。”我说，“昨天，我去了区，和一名画商商谈我在那里举办个人画展的事去了。可是，今天早上我回来，却在我小屋的木地板上发现了血迹。”

他的眉毛微皱，等待着我继续往下说。

我说：“那些血迹一直带我去了湖边，它把我引人了水里。我用了好长时间去潜水，寻找，终于，在三十尺的深水里，我找到了她。”

说完，我等着他也会说点什么，可是他很小心，很狡猾，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两眼冷冷地注视着我。

这次她去我那里，只是为了告诉我我们俩完了，她将要嫁给你的儿子。但是你却一点也不喜欢她那样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难道不是吗？”

“你知道，她经常去我的小屋。她是我的模特，甚至，是我的爱人。然而，

他的脸上很平静，想象不到他在想什么。“说下去。”

“整件事情都很简单，你让你的儿子去了华盛顿，这样，你才有机会下手。”

我说，“你一直以来就知道，你也听说过，她和我这个流浪画家之间关系亲密，而且非常微妙。当你四处都找不到她的时候，你想到了我的小屋，于是，你在那里找到了她。”

“然后呢?”他仍然很平静。

“然后，你试图说服她，收买她，让她放弃嫁给你的儿子。但是，她根本不听你的，所以你动手打了她，并为此杀害了她。”

老人一面听着我的话，一面时不时地瞥两眼他的大狗。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

“当你意识到你杀了人，于是你找来了麻绳、水泥板，然后将她沉到了三十尺的深水中。”我摇着头冷笑道，“你以为万无一失，可事实上你干得一点也不漂亮。麻绳很容易会被磨断，到时候，尸体就会浮出水面。警察第一个就会瞄上你，从你的脚印、指纹。”

他也冷笑了一声，说：“画家先生，你说的这些构不成我的犯罪事实，你缺少证据。”

“可能是吧，我的证据的确不足。”我对此表示同意，“但是以你的地位，能忍受警方的传讯、录口供、别人的指点、没完没了的丑闻吗？还有，留在你儿子心中的怀疑，你敢确定他不会怀疑这是你干的吗？”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显现出轻蔑的神色。

“或许，他会一直怀疑到你老死。那样的话，你该是多么可怜，我怜悯你，所以才要帮助你。”

他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些缓和，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用铁链代替了你的麻绳，铁链当然不会轻易就被磨断。”我说，“但是你得给我一点回报，两千美金，对你而言这并不多，而我，正是为这而来的。”

他的嘴巴微微地张了张。

“你会同意的，汤姆森先生。区区两千美金，就为你洗脱了罪名，得到了信任。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他低下头去，仔细地想了想。“但是，以后怎么办？对于你这样的人，不可否认，你过一些时日可能会又来问我要两千美金。”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也没那么贪得无厌，我坚决地摇了摇头，“现在，是我抓住了你的把柄，事情对我有利。你没得选择，再说，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以后，当你更具实力时，我还来敲诈你，我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画家先生，你想得很周全。”他说，“我不禁要佩服你。”

我说：“拿到两千美金，我会马上离开这里，开着我的车子走得远远的。我也会把一切都忘掉，所有的事，包括我和琳达之间的那点关系。现在，你可以想想，到底是谁的损失更大。”

结果，汤姆森先生答应了我，这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我拿到了一大叠五十和一百元的美金，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我的衣服口袋里。

我向他挥了挥手，就此别过，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当我从反光镜看到老汤姆森走进屋子以后，我把事先放在车座下的那个布袋

拿了出来，从车窗扔进了车道外的花丛中。

现在，我感到自己好像又获得了新的生命一样，沉甸甸的钱让我看到了希望。

因为讨厌琳达，害怕穷人家的女孩走进自己家门，老汤姆森上了我的圈套。

他以为两千美金能平息一切，然而他错了。每一张钱上都布满了他的指纹，这是

有利的证据。

我虽然失去了最爱的人，但我得到了生命。

小瓶子：我最喜欢最后一句话了“我虽然是去了我最爱的人，但我得到了生命。”这句话令人思索，感觉有更大的寓意。

小瓶子：诶嘿~~~

小瓶子：滚啦~~

造假师已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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