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悔

等到安和陈井陌赶到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先问到了陈安文的病房，自己便让陈井陌先进去了，也许她哥现在并不想见到自己。查房的护士刚好迎面从里面出来。

“进门第三张床。”

安轻轻对着陈井陌的耳边叮咛，自己只看了他一眼，带着呼吸机，面色苍白，仍旧没有醒过来。

“你不会走吧”

陈井陌有点担忧的开口，住院部的消毒水味道很重，这种感觉更徒添了她的压抑，陈井陌想让他陪着，但拉了拉的她的小手，示意她先进去。

“别担心，放心好了，我只是问问护士情况”

安排了拍她的肩膀，又补充道：

“我就在门外”

“哦，好吧”

陈井陌进去了。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安问查房的护士，护士则扭头看了看刚刚进去的姑娘，眼神带着惊异。

“她看不见，跟我说就好了”

安和蔼的开口，摆出医生职业似的微笑。

“哦，所以你是他的监护人，或者亲属？”

护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对安的定位还在考量。

“算半个亲属吧，我和他妹妹…”

安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不过护士从他的语调里判断出来了，安还不能熟练的表达，“恋人”这种陌生的台词。

“行吧，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预计他只有半个月时间了，治疗没什么希望，他中途醒过一次，情绪很激动，说要回家，如果没什么意外，等他情况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叹了口气，眼里那抹流光晦暗，安知道这话的分量，也便不再多说。

门内，世界悄然无声。陈井陌半蹲在床边，显示心电图的仪器嘀嘀的发出声音，走廊有微弱的交流和走路的声音，甚至点滴滴落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关于世界的概念，此刻在病房显得模糊。是关于外面那个世界的，包括关于外面那个世界的自己。陈井陌只是轻轻的把手放在，哥哥的手指上。她甚至不敢握住，因为针头还留在手上，她害怕自己看不见，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陈井陌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弄上了自己的手，如果哥哥醒了的话，看见自己的手会伤心的。

“哥，哥你醒醒啊”

陈井陌温柔的摇着床的护栏，仿佛在祈求宽恕。

在真正的离别面前，无数种可能产生的恶意，其实不堪一击。如果面前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那么，陈井陌终其一生，也会后悔在今天下午所做的一切决定。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自己叫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今天真的太累了，从知道真相，倒真相摆在眼前，受到太多冲击的心灵，太过乏累。

在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陈井陌好像看见有人进来了，对她说了什么，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她看见的那个世界，像铅笔画的简笔画一样简单，医院的地板只是直直的线条，等她抬过来时，那人已经脚步坚定的向外走去，陈井陌想叫他，不让他离开，嗓子却发不出声音，自己扶着床起来，一步步走到门外，空无一人……

陈井陌醒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睡了过去。病房里仍旧只有那些简单枯燥的声音，陈井陌站起来，半蹲着的她腿脚有些麻木。

“安？”

陈井陌轻轻叫唤，像小羊吃草一样微弱，没有回应。

自己真被人披上了一件衣服，陈井陌鼻子有点酸。他不会走了吧？她想。

陈井陌走到门外，又叫了几声，仍旧没有回应。一抹淡淡的失落拢上心头。

“走了吗？”

陈井陌有些局促不安，即使是在那个梦中，她也没能看清安的长相，似乎没了他，自己便不再属于外面那个世界了。

“你站在门外干什么？”

安看着傻站着的陈井陌，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肩，温柔的开口。他并没有听见她的低语。

“你，你还在。”

陈井陌扭过头，激动的说。

但奈何两人距离太近，一下子埋进了安的怀里，自己的无端臆测，加上鲁莽亲昵的举动，陈井陌的脸又红了起来。

“我说过我在，不过我刚刚确实出去买夜宵了，趁你睡着的时候，没想到你醒的这么快。”

安的语调有些宠溺，他抚摸着陈井陌的头发，出奇的柔顺，也许是生活作息规律吧。

“现在还没吃晚饭，就不算规律了。”

安自说自话。

“怎么？”

顺从的陈井陌用头发蹭了蹭安的手心，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包子还是油条？”

安画风一转，学习了包子铺老板的腔调。

“啊？我不会一觉睡到早上了吧？”

陈井陌有些惊讶。

“开个玩笑，不是看你养了一条叫油条的狗嘛，所以我特地去的蒸包店，买了24小时营业的油条和包子，当然了，还有麻辣烫和鱼香肉丝盒饭。”

组合怪异，搭配迷离。陈井陌有些无语，自己的狗叫油条因为它直直喜欢躺着，就像一根油条，并且来源于她哥的创意。

以后再跟他解释吧，陈井陌想，要了油条和麻辣烫。

“你居然会选麻辣烫？”

安又一次刷新了认知。

“…难道用鱼香肉丝蘸着吃？”陈井陌故意装作弱弱的问。

想到那个画面，陈井陌嘴边忍不住涌出了一丝笑意。安也笑了。

“对了，是你给我加的衣服？”

蘸着辣汤吃了一半的陈井陌，忽然想起了那件被她扔在不知道哪个床上的衣服。

“是啊，地板上凉”

安有理有据，一本正经。

陈井陌又笑了，和梦里一样。油条已经吃完了，麻辣烫还有一大碗，看着满手是伤的陈井陌，匆匆扒完了饭的安端起了放在台上的麻辣烫。

“我喂你吧，这个东西又重又烫的”

安有些尴尬的开口，似乎是自己的动机不纯良。

陈井陌听着麻辣烫被抢走，感受着屈伸手指微微的疼痛，点了点头。

安很喜欢吃海带，好的锅底配上海带结，实在是人间美味。安偷偷理了几个到自己碗里，米线有点烫，安轻轻提醒道，陈井陌的小嘴翕动着，微微嘟起嘴唇，颇有几分可爱清纯。

正当陈井陌背对着病床吃着米线时，安筷子挑起的米线被咬断，安却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

陈井陌温柔开腔。

陈安文醒了，在她背后，陈安文看着自己的眼里出乎意料的没有不甘、愤怒。平静的像潭水一样，非要加点什么的话，大概是悔意。

安一时不知所措。

“谢谢你”

陈安文首先打破平静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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