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折

大年初七，江石不可避免的要出门访友，来不及吃早饭就咐司机驱车离开了。

距离和安的约定，已经过了小一个星期。早上八点，江晴蹑手蹑脚地爬上楼，小声的趴在门上听着里面安的声音。

没有动静，江晴推开了门，安直直躺在床上，映入她的眼帘。安盯着天花板，一整夜，几乎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有色调的变幻。黑夜那种浓稠退去，渐渐的，微芒融进蓝色的窗帘，将整个房间弥漫成大海的颜色。

安并没有觉得自己变聪明了，也没有真正想起过去， 江晴走到自己的旁边，把自己的右手捧起，贴在她的额头上，安才感觉到她，把头侧了过来，眼神空洞。

“你的手一整夜都放在外面吗？这么凉”

她极力容忍着说。

江晴语气里有一丝责备，但揉进心疼里，更多的是不忍心。

“没有，姐，我很好。”

安从温暖里抽出那只手，显得很文静的说。只是这种文静里带着一种冷淡和拒绝，就像他的整个世界，和现实决裂。

尽管事实如此。

“机票。”

江晴也不废话，忍住哽咽的泪水，握住他的双手，把机票塞进他的手心，然后就起身了。

“九点半的飞机，你有一个小时准备，明天正午之前回来，听明白了吗？”

她背着身子，用手背捂着嘴，极力让语调平稳，不再颤抖，结束了这段对话。

沿江？不；蓝江，对。

他终于要回去了，在一切变得不同之后。沐浴在那个大海似的蓝色调里，他收拾东西，一番考虑之后，在浴室刮了刮胡子，穿上羊毛衫，又打理了一下自己，整个人好像精神多了。

他敲了敲门，有点莫名其妙，这是他自己的房间，明明他只是要出去而已，这可能是这段时间的“软禁”，留下的一个不自觉的习惯。

他是要出逃，这样何必呢？于是他拉开门，江晴正在对面，倚着栏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原来，阿姐一直都在门外。

江晴看了看有点像人的安，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她不明白蓝江怎样的魔力，可以让他从病榻上起来打扮。

但眼底更多的还是一些欣慰，至少，他肯为自己花费时间了，肯为自己的生命花费时间。

“走吧”

江晴轻叹一口气，把单肩包甩在了背后，颇有几分潇洒。

大海的颜色并未褪去，那种接近幻想和浪漫的天然的蓝，从安出门的那一刻开始，直至他走下飞机，一直都充斥着这个世界，安看见了一个淡蓝色的世界，如同海底一般，安确信自己是病了，却不敢和任何人说，哪怕是紧紧抓住左手的江晴。

江晴握住他的手，带着安跃下楼梯，拐过厨房，她们如同在海里荡漾，避之不及的佣人只能像海豚一样昂首急停，免得和她俩撞个满怀，女主人在厨房絮叨，司机在门外等候，无关她俩。

“小姐，公子不允许被带出去啊”

直至安坐上车，司机警钟一般的话语，那短暂旅行的幻觉才如同潮水般褪去，那海中漫游一般的奇妙体验则仍在回味，但他确实是坐上车了，而不是在房中，在桌上，或在过去十天的任意一个角落。

“废物，先把我们送到机场去，回来你爱怎么打电话通知怎么打电话通知，现在你要不听我的话，我有办法让你滚蛋。”

江晴一改往日的作风，变成了一个娇蛮的大小姐，语气里满是叛逆和得意，如同露着银牙的小老虎。

“好，好，那我先把大小姐和公子送到机场去”。

司机见状，畏首畏尾，也不再罗嗦。发动车子，引擎传来低沉的轰鸣。

安往后一仰。

“笨蛋，干嘛不系安全带？”

安还没从幻觉和刚才的争锋中醒过来，耳边便传来了江晴的嗔怪。

“啊？”

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发问，江晴便探过身子，引着安全带扣进了另一侧的插销，此刻，江晴披散着头发，发丝如瀑，侧身俯在安的面前，两人凑的几近，江晴不是那种冷美人，却也有那种高人一等的气质，侧脸暴露在这淡蓝的色调里，又添一份冷艳，安不知怎么，莫名上前，嗅了嗅她的耳垂。

车子在淡蓝的世界里行驶着，习习凉风吹起几缕发丝，江晴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转而放松力度，像是在凭安的大腿支撑，脸上的表情在怒不可遏和羞耻之间跳转，最后化作不能言的绯红，直视前方的司机，不再理会安。

如果说江晴在什么时候明白，安这个人对她来讲很不一样，那么她在出国留学前，或者更早的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觉得了，如果说江晴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那大概是他刚刚那个举动在自己这儿引起的轩然大波让她明白的。

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

于刚刚的安而言，非要理性的判断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可能是因为“陶醉”。

陶醉什么呢？自由或是海底世界，又或是为自己系安全带那一刻的她？

不知道，他想试试看。

上了飞机后，江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顶棒球帽，压低了帽檐，正对着安坐。

飞机缓缓上升，安的位置什么也看不见。安实在无法顾及此刻江晴内心的徘徊，安趴在桌子上，随着淡蓝色的桌布，淡蓝色的叉子，困倦了起来。

江晴实在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在意安的小动作，见他不到半个小时便睡着，便戳了戳他，他意外睡得很踏实，想到自己在干什么，江晴又意外脸红起来，把帽檐压的更低了。

安做了个口水流了一桌子的梦，被拒绝把自己拉下飞机的江晴叫醒后，只好一个人走出机舱。

好奇怪，这个世界。

见到你真好，蓝江。

安走出机场，一切已经恢复正常。安甚至把机票丢进了同一个垃圾筐，只为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至少在脑子里面来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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