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中街道上的脏水已经没过小腿,楚云正色起来,特地找猎人买了两双麂皮做的长靴,一双自己穿着,另一双给了阿澈。
楚云在城中奔波了大半日,才终于在城西寻得一个勉强可以栖身的破庙。她倒是很满意,一是宣城客栈实在难找,再加上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本就不多的客栈更是纷纷关门。二是这里方便她研究城中莫名兴起的病症。
就是不太安全。她思索着,嘱咐阿澈把贵重东西藏好,便开始研究药方。
阿澈把一切安置好,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
夜深,昏暗的烛火下,楚云撑不住,揉了揉眉心,转头看见旁边的阿澈已经睡着了。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白日里的疑惑又涌上心头。
这几日阿澈跟在她身后,帮她采购草药,又帮她置买东西,没有一句怨言,一直笑意盈盈地陪着她。
“你到底是谁呢…”她声音轻的像是要被风吹散。
燃了大半夜的烛火熄灭,破庙内又归于平静。
第二日楚云起的很早,她要去查一查这种病的具体症状。或许是这几日睡得太晚,又没日没夜地看书,她有些头疼。
好像自从来了宣城,阿澈的话就少了许多,不过这样也好,她没太多精力去应付他。
街上到处可见因为染病无处寻医而被家人丢出来的病人。楚云想了想,在街头支起一个“免费问诊”的摊子。起初并没有什么人,但她也不气馁,主动找人诊脉,然后开药。
见到楚云是真的免费看诊,人逐渐多了起来,后来甚至排起了长队。她将遇到的病症记录在册,直到晚上,人才慢慢散去。
回到破庙,她研究着这些病症,奈何头越来越疼,让她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看着她煞白的脸色,阿澈面色凝重,探了探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手指都有些颤抖:“姐姐…你发热了…”
没想到自己才刚来这里就中招了。楚云面色微变,往后退了几步:“你离我远一点…”脑海中突然闪过今日记录在册的病例,其中在宣城流行的病便是从发热开始的…
先是发热,后来会开始呕血,还具有传染性…
楚云袖中的手紧了紧,不出她的意料,这是瘟疫。
“阿澈,听我说,你现在赶紧离开宣城。”楚云揉着眉心,深吸一口气,“这里极有可能是瘟疫,若是消息穿到京城,怕是马上会封城。”
阿澈被她推开几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眸中亮的可怕:“姐姐又要推开我?”
楚云头疼的不行,没细究他的话,匆忙翻出一块厚厚的面纱戴上,语气中带着些急躁:“快走,这病有传染性,你呆在这里是要送死吗?”
不料阿澈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又向她靠近几步,无所畏惧道:“我不怕,姐姐,我能帮你的。”
“你若是真的把我当姐姐,就听我的话,赶紧离开!”或许是因为生病,楚云罕见的发了脾气,“否则连你也染上了,我们两个就真要死在这儿了,你回去,找宋言,他知道怎么办!”
破庙中的泥塑菩萨落满灰尘,仍旧慈祥的看向众生。阿澈的眸子亮的厉害,他颤抖着向楚云靠近,嘴唇微动,最后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
趁着夜色,阿澈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楚云也终于放下心来。她按着剧烈跳动的头,咬咬牙,取出一株麻黄含在口中嚼了嚼,继续翻阅医书。
离破庙不远的树林,阿澈静静地看着楚云的方向。
他怎么舍得离开。上一世楚云是宿州救了感染疫病的他,那时他比现在还惨十分。他被他的亲大哥设计陷害,受尽折磨后扔到爆发疫病的宿州。是楚云在宿州城中大街上把他捡回去,彻夜钻研医书,救了他,也救了宿城的百姓。
后来楚云回京,也没有放弃他,带着他四处问医,治好了他身上的新伤旧疾。
既使他知道,楚云是为了利用他,他也甘之如始。但如果楚云只把他当做棋子,又怎么会在她先染上疫病时让他快走呢?
黑夜寂静无声,少年的眼眸如同火光,静静地照着自己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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