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潮湿的秋,最干燥的天台,刮过眼球的风像是水晶,窗子是看不清的,但你分不清模糊的是她的眼还是玻璃,透过钢筋水泥,你听见几乎灭绝的虫鸣,但你从未真正找到他们。你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溜去海岸边,那里的景色真的糟糕透顶。有时你走进石滩,在刺痛的岩石地上,在稀碎的灰色海浪上,你的脚踝被包裹,雨声,余生,与浪声没有区别过。
那次回来后你依旧看到她凉薄的双目。
也许现在你还可以再去一次海岸?潮水早已褪去,雨停下来,你也终于知道海浪本是怎样,应该是怎样的,最重要的,她的双目会不再凉薄,而是透出一些就算,不是担忧的愤慨
可她总是凉薄的。
你双足悬在天台边沿,左手持枪,肩带总是松松垮垮搭在一旁,右手不轻不重抓着孩童的头发,像是在提着一具低沉而温热的骨架。
响亮而沙哑。
你的松弛导致这个场景看起来并不像威胁绑架,仁慈的天母!你自心底发出一阵毫无抱怨的叹息,飘忽地射向地底,直到它击中几千年前的自己。你已经分辨不出流淌在身体里的到底是血液还是泪,你想起之前的自己,和她谈论生命的自己,你们说,生命是一把匕首,赤裸裸划开躯体的结缔组织,然后在里面融化。也许你早就融化在她的身体里,就像你们本该是一体。
接着你疯了样把她抵在墙角,干涸的泪腺开始运作,你问她为什么一次次回避自己,直到宇宙也如泪水决堤。她凉薄的说,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
可是又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呢,兴许你本单薄的情愫早已发酵变质,但一个已经冲破程序运算的仿生人存在实在可悲。她说这不对,可为什么一定要讲对错呢,那我的付出,我的伤疤,我的心,都不作数吗。
不作数。
这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我得去检那些文件了。
一道灰色的目光停留在我的睫毛上,用她平静而布满血丝的眼,如同一把掉进深渊的匕首,模糊的消失了。好像有血液从她手腕内侧留下,沿着血管在皮肤上起伏的轮廓。你们站在杂乱的天台顶,直到警笛声终于刺破你的耳膜你才注意到,胸腔左侧的生物检测仪被拆下。
我是说,她来了。
你斜着角度歪头看向黑成一团的楼顶,看见水浪与余生的去处,然后听到她淡淡的叫你,可你突然迟疑了,故意等月光凝结成块再回头看她。孩子的哭声比警笛尖锐。她的目光比哭声更像霜。
差点又忘了,她的寒凉。
你在干什么,我说过的,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你所见。
发丝划破夜幕,露出人们从未见过的水泥墙里的豌豆,你知道她曾和警员交谈,你知道她上来的目的,但你还是要说。
听着,……
我知道。
你僵硬地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胸膛轰隆作响,也许下一秒你的心脏就会形成无法挽回的贯穿伤。但你还是要说。所以你第二次故作轻松盯向她凉薄的双目,沉浸无底的湖,红色的瞳孔晕开水波。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明白,凭什么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个屁。你听到自己在念叨,声音颤抖地,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想法,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讲对错呢,你反复念叨那些已经交流过的想法,
咱先不说那些事好吗,把枪放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不,你不会的。突然视线如远处的窗子模糊,你合上眼,月球近在咫尺,像宇宙中的一摊温热的盐水。
…我以为你爱我。
胳膊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转过来时有咬断脆骨的卡巴声,脚软像蜂蜜。
那个孩童和你交错。却一起奔向自由。
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牵引你凉薄的双目?
多年后你再次走向海岸,那时的大地无声旋转,沙与沙丘柔软的起伏,如同皮肤模糊的褶皱,那时你们终于无需分辨血与泪水,那时你说想来点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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