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泛心论（三）

当然，在某些情况下，一种性质来源于另一种性质，例如，液体来源于单个分子，每个分子本身都不是液体。然而，Strawson认为，在所有这些情况下，这种现象是完全可理解的：

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凭直觉理解这样一种观点，即某些分子是如此构成，以至于它们不会以紧密的晶格结合在一起，而是以某种方式（根据范德瓦尔斯分子相互作用定律）相互滑过或相互滑开，从而产生流动性现象。因此，通过Bénard对流单元，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理解这样一个观点，即与表面张力、粘度和其他支配分子运动的力有关的物理定律，在流体表面形成六边形图案，就像油一样，当它被加热时。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移动在一个小的概念上同质的形状-大小-质量-电荷-数字-位置-运动-涉及物理概念没有意义的困惑……。利用常见的松散还原的概念，我们可以说，流动性现象是没有剩余的还原形态-规模-质量-充电等等。（Strawson 2006 a： 18）

因此，Strawson认为可理解的涌现的关键特征是涌现的产物和它的产生者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一组概念上同质的概念来充分描述。但是，很难看出任何一组概念上同质的概念是如何既包含经验（即，涉及意识）又包含非经验（涉及非意识）的，因此很难看出意识从非意识中产生的论点是如何可以被理解的。Strawson认为，只有通过假设人类和动物意识从更基本的意识形式中产生，我们才有希望避免动物意识的出现成为一个野蛮的和无法解释的奇迹。

现在还不清楚Strawson是否能够最终排除上面讨论的泛原生质论选择。我们目前对于完全非经验状态没有一个可以理解地产生意识的积极概念，这似乎是合理的。但也许这是因为意识的达尔文还没有出现，还没有用她的方式来理论化他们的本性。或者，正如 Colin McGinn （1989）的著名论点，人类天生就无法理解潜藏在意识之下的性质的本性; 尽管如此，从无意识中产生的意识对上帝来说是可理解的，如果我们不理解的话。我们已经看到，Strawson坚持认为，一个涌现的特征，以及从中产生的特征，必须能够被捕捉在一套概念上同质的概念;但也许有一个未知的（至少迄今为止）中性词汇，其中实在的既经验性特征和非经验性特征可以充分描述（Nagel是开放的这种可能性，这是另一种方式看到Strawson的论点的结论是如何强于Nagel的）。此外，正如Philip Goff（2006,2017： ch.）在回应Strawson时，有理由怀疑泛心论者本人是否能够给出一个完全可理解的故事，说明宏观意识是如何从微观意识中产生的，这可能会削弱Strawson关于泛心论避免激进涌现的说法。（这个问题将在下面的主体总和问题一节中详细讨论）。

Strawson的论证旨在表明，非泛心论者的意识还原是不可能的。然而，这对于泛心论的反涌现论证是否有效并不明显。哲学家和科学家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试图用无意识来解释意识，而这些努力甚至还没有产生一个可理解的解释的开端。鉴于这种失败，探索其他科学解释范式似乎是合理的。

显而易见，涌现论的泛心论者（上面讨论过）无法利用反涌现论来支持泛心论。然而，许多泛心论者认为泛心论形式的涌现主义不如非泛心论形式的涌现主义激进。例如，Hedda Hassel Mørch（2014）为一种包含部分可理解的涌现的泛心论进行了辩护，她认为这比完全野蛮的涌现更受欢迎。

Brian McLaughlin（2016）通过部署当前流行的捍卫物理主义的策略来回应 Nagel的论点：现象概念策略。参见Freeman 2006年对Strawson反涌现论论证的回应，随后是Strawson的反回应。

3.2内在本性论证

关于泛心论还有第二个重要的论点，它与解释人类意识的需要毫无关系;相反，它开始于我们从物理科学中得到的世界图景中的某个空白。这种观点起源于莱布尼茨、叔本华、罗素（1927）和Whitehead（1933[1967]），并得到了许多 泛心论者的支持，包括Sprigge（1999）、Strawson（2003）和Goff（2017）。这也与罗素一元论的动机密切相关，因此，与上面关于罗素一元论的章节密切结合阅读这一节可能是有用的。

在大众心目中，物理学正在向我们提供物质世界基本性质的完整描述。“物理学”是“物理的（the physical）”的真正理论，因此我们应该转向物理学来理解空间、时间和物质的完全性质，这似乎几乎是重复的。然而，当我们反思物理学理论框架中那些朴素的词汇时，这种普遍的观点受到了压力。科学革命的一个关键时刻是伽利略宣布宇宙之书是用数学语言写成的；从此以后，数学一直是物理学的语言。物理学的词汇可以说并不完全是数学的，因为它涉及到因果或者惯用的概念，例如自然法则的概念。但是我们在亚里士多德的宇宙角色塑造中发现的那种质的概念在现代物理学中是完全不存在的。物理学的理论构建在一个完全数学化的词汇中。

问题在于，这种朴素的词汇是否能够在原则上捕捉到具体实在的全部本性，目前还不清楚。情况的数学描述从具体的实在中抽象出来;例如，经济学中的数学模型从被买卖的东西或劳动的性质中抽象出来。而惯用的谓词只能表示物理实体倾向于如何表现的信息。如果我们想要预测，比如说，电子的行为，这是很好的。但是直觉上，电子还必须有一个内在的本性;必须有一个问题的答案“电子本身是怎样的？”这个问题似乎不能通过描述电子如何倾向于表现来回答。

一些被称为“倾向本质论者”的哲学家认为，所有的基本属性都是纯粹的倾向（Ellis 2001; Molnar 2003; Mumford 2004; Bird 2007）。在这个观点上，一旦我们完全描述了电子的行为方式，例如排斥其他电子和吸引正电子的倾向，或者对其他具有质量的实体施加引力的倾向，我们就已经说了关于电子的性质的一切。这种观点上的实体与其说是存在（beings），不如说是行动（doings）。

然而，有强有力的论据反对倾向本质主义的可理解性。讨论最多的是试图在倾向本质主义假设下描述性质的指责导致恶性倒退（Robinson 1982; Blackburn 1990; Armstrong 1997; Heil 2003; Lowe 2006; Goff 2017： ch. 6）.对于任何给定的处置x，只有当我们知道它的显现的性质，也就是它显现时所产生的性质时，我们才能理解x的性质。例如，可燃性的表现形式是燃烧，只有当我们知道燃烧是可燃性的表现形式时，我们才知道可燃性是什么。然而，假设倾向本质主义，任何倾向的表现x将是另一种倾向，称之为“y”。要知道x的性质，我们需要知道y的性质。但是我们只有通过知道y的显现的本质，才能知道y的本质，这将是另一种性格，叫做“z”。为了了解z的本质，我们需要知道它显现的本质，等等，直到永远。责任不断地被推卸，因此对任何性质的本质的充分理解是不可能的，即使对于一个无所不知的存在;换句话说，一个倾向本质主义的世界是不可理解的。罗素这样记录了这个故事的寓意：

有许多可能的方法可以把一些迄今为止被认为是“真的”东西变成仅仅是关于其他东西的法则。显然，这个过程必须有一个限度，否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将仅仅是彼此的洗涤（Russel 1927：325）

如果这个论点是合理的，那么物理学理论将永远不会为我们提供一个完整而充分的关于物质世界本质的解释。物理学的工作是为我们提供准确预测物质行为的数学模型。这是非常有用的信息;对物质因果结构的丰富理解使我们能够以各种非凡的方式操纵自然世界，使我们能够制造激光器和吹风机，并将人类送上月球。事实上，我们可以用这样一个事实来解释物理学的非凡成就：从伽利略开始，物理学专注于捕捉物质的因果结构这一更为有限的项目，而不是推测具有这种结构的物质的潜在本性。

然而，作为哲学家，我们可能有兴趣找出物质的内在本性是什么，或者至少有我们最好的猜测，它可能是什么。如果上面的推理是正确的，我们就必须超越物理学来看待这个问题。泛心论者有一个建议：物质的内在本性至少部分是意识。为了讨论的目的，假设电子是现实的基本组成部分，泛心论者的提议如下：物理学告诉我们一个电子是如何运作的，但是电子本身本性上是一个实例化意识的东西（大概是某种极其基本的类型）。

赞成这项建议的理由是什么？首先要说的是，至少在目前，我们没有明显的替代建议。我们通过物质对我们感官或测量设备的因果影响来了解物质;正如 Eddington（1928：58-60;在 Strawson 2006a中引用）所说：“我们对物体本性的认识仅仅包括读取[仪器刻度盘上的]指针和其他指示器”。很难看出这种研究物质的间接方法如何能够洞察其内在本质。Derk pereborn（2011）认为，未来的思想家可能会通过想象力建立关于物质内在本性的积极假设，这样的提议可能会得到经验支持，或者其他某种理论支持。然而，至少正如目前所设想的那样，物理科学对于关于物质的内在本性的推测没有用处。我们的选择是在泛心论者的提议和物质的内在本性是“我们不知道什么”的观点之间，这是有争议的。

此外，假设二元论的错误性，我们知道至少有一些物质的内在本性是涉及意识的：即大脑的物质（或整个有机体，如果我们认为有机体是意识的载体）。这也许是我们对物质的内在本性的唯一真正的线索;至于大脑以外的东西（或者大脑的某些部分）的内在本性，我们只能推测。Goff（2016,2017： ch.7）认为，从这个认识论的出发点出发，有一个明确的“简单论点”支持泛心论：在没有任何理由假设其他的情况下，最简单、优雅、简约的假设是，大脑之外的物质与大脑之间是连续的，也具有涉及意识的本性。Eddington（1928：259-60;在 Strawson 2003年引用）评论说，这是相当“愚蠢”的，因为我们从物理学中对物质的内在本性一无所知，假设它的本质是与心灵不一致的，然后想知道心灵从何而来。这些泛心论者试图把责任推给他们的对手，让他们对物质的内在本性提出一个非泛心论的建议，并给出理由，宁愿选择它，而不选择表面上简单得多、更节俭的泛心论建议。

3.3泛心论的其他论证

鉴于上述反涌现论证试图表明泛心论提供了生物意识对更基本的实在特征的共时依赖性的最佳解释，基因论证试图表明泛心论提供了演化史上生物意识发展的最佳解释。这些论点都基于这样一个假设：演化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它把先前存在的性质塑造成更为复杂的形式，但不能产生“完全新颖的”性质。William Clifford是这样说的：

……我们无法想象，在演化过程中的任何时候，从一种生物到另一种生物之间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跳跃，以至于引入了一个完全不同于物理事实的事实。任何人都不可能指出这一事件可能发生在世系中的特定地点。如果我们完全接受演化论，那么我们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即使在最低等的生物体中，即使在游动在我们血液中的阿米巴虫中，也存在着某种对我们来说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这种东西与我们自己的意识具有同样的性质……（Clifford [1874]1886：266）

James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

我们应该……尝试每一种可能的意识构想模式，它可能看起来不等同于分裂进入一个新非存在本性的宇宙。（1950：148）

最近，Goff（2013）认为意识不是模糊的，这导致了一个诡辩式（sorites-style）的泛心论的论证。粗略地说，如果意识不承认存在边界情况，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假设，一些完全精确的微观层面的变化——精确到粒子的排列——标志着意识的第一次出现（或者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的胚胎/胎儿的变化），而且似乎武断地认为，正是这种完全精确的变化造成了自然界的这种重大变化。

泛心论的最后一个重要动机来自于以一种与所谓的物理的（the physical）因果关系相一致的方式来解释精神因果关系的需要：每一个物理事件都有充分的物理原因的论证（Chalmers 2015; Goff 2017： ch。6）。如果像二元论者所认为的那样，意识存在于物质世界之外，那么就很难看出它如何影响一个因果关系紧密的物理系统。但是，如果像泛心论者所认为的那样，意识注入了物质世界的内在本性，那么意识及其效果就是因果关系的封闭系统的一部分。如上所述，这是当代罗素一元论立场的一个重要动因。

4.对泛心论的反对

4.1怀疑的凝视

许多人，无论是哲学家还是非哲学家，都认为物质世界的基本组成部分，如电子，具有意识体验这一观点是完全违反直觉的。许多人认为这是一个不把泛心论当回事的好理由。然而，泛心论可能会回应，否认一个理论与我们的直觉不相符是怀疑其真理的一个原因。想想我们和猿类有共同的祖先，或者高速运动时时间流得更慢，或者一个粒子可以在不同位置的叠加中存在；所有这些都是高度违反直觉的，但是这给我们很少甚至没有理由认为它们是错误的。

大概这些科学理论被如此严肃地对待，尽管它们很奇怪，因为它们得到了经验证明的支持。然而，大多数泛心论的论据都是从一个比观察和实验数据更为确定的数据开始的：人类意识的存在。当然，仅仅是人类意识的存在并不在逻辑上包含泛心论的真理。与数据相一致的理论总是有无数的，我们必须在这些理论的基础上进行选择，如简约和简单性。但是，如果能够证明泛心论为人类和动物意识的存在提供了最好的解释，或者它是关于物质内在本性的最简单的理论（假定我们对物质内在本性的唯一线索是其中一些涉及意识），这将给我们强有力的支持，泛心论的真理，尽管它表面上是陌生的。

考虑下面的类比（Goff 2016,2017: ch.7）。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理论在经验上等同于之前的洛伦兹理论；如果我们的关注是符合常识的，那么洛伦兹的理论就是优越的，因为它保留了我们关于绝对时间的常识性概念。然而，科学界几乎普遍支持爱因斯坦的观点，理由是它更加简单和优雅。同样地，我们应该根据泛心论的理论的美德和解释力来评估泛心论，而不是大多数西方人觉得它奇怪的事实。

4.2组合问题

支持者和反对者普遍认为，泛心论面临的最困难的问题就是所谓的“组合问题”。这个词来自William Seager (1995) ，尽管在当代文学中，这个问题本身通常可以追溯到William James([1890]1981)。组合问题最明显地是对构成性微观泛心论的一个挑战，尽管我们将看到它的一些形式威胁着其他种类的泛心论。根据构成性微观泛心论，微观实体有自己非常基本的意识经验形式，在大脑中，这些微观意识实体以某种方式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人类和动物的意识。问题是，这是很难理解的：“小”意识主观的经验与他们的微观经验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大”意识主体与自己的经验。

这个问题的灵感来自于James的下面一段话：

拿出一百种感觉，把它们混合起来，尽可能地紧密地包裹在一起(不管这是什么意思);每一种感觉仍然保持着它一直以来的感觉，封闭在自己的皮肤里，没有窗户，不知道其他的感觉是什么和意味着什么。如果当一群或一系列这样的感觉建立起来时，就会出现属于这个群体本身的意识，那么就会有第一百种感觉。这第101种感觉将是一个全新的事实;根据一个奇怪的物理法则，这100种感觉可能是它们一起产生时的一个信号;但是它们与它没有实质的同一性，也与它们没有同一性，人们永远不能从其他的感觉中推断出它们的同一性，也不能(从任何可理解的意义上)说它们发展出了它。(James 1981: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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