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确实很少直接批判黑格尔,但有趣的是,尼采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并不是脱离黑格尔的。
霍尔盖特在《黑格尔〈逻辑学〉开篇——从存在到无限性》的序言中认为,尼采并没有对黑格尔的文本具有直接认识,他对黑格尔的批判是脱离对黑格尔文本的直接阅读的。也就是说,尼采并没有直接读过太多黑格尔的书(尤其是《逻辑学》),因此他很少指着黑格尔的鼻子骂。
但这并不影响尼采批判黑格尔的观点,因为尼采时代的黑格尔哲学要么是被一些人视作“死狗”,要么就是泛滥于整个德国哲学的氛围之中。尼采表面上看没有直接针对黑格尔,实际上却是处处都针对了黑格尔。同时,尼采也常常夹带一些中介来攻击黑格尔。
通过《权力意志》,我们可以看到尼采许多的读书笔记,在1886年底至1887年春这段时间内,尼采读了斯宾诺莎的书,而在对斯宾诺莎的著作的思考的同时,尼采还顺带炮轰了黑格尔与歌德,尼采写道:“对黑格尔的思想方式与歌德的思想方式没有多大差别:听听歌德关于斯宾诺莎的谈论。要把万物和生命神化的意志,以便在自己的直观和论证中获得安宁和幸福;黑格尔处处见出理性——在理性面前,人们不能屈从,不能满足。在歌德身上有一种近乎欢乐和令人信服的宿命论,这种宿命论不事反抗,不知疲乏,力求从自身中构成一种总体性,那是一种信仰:相信惟有在总体性中一切才能得救,才能显出善良和合理。”(孙周兴译)
对于尼采而言,整个德国早已沉浸在这种理性主义的风尚之中了,对于一个经由黑格尔哲学发展、变易的理念,对于这样一种泛滥了理性主义风尚,尼采认为:“即便从来不曾有过一个黑格尔,只要我们凭直觉地赋予变易、发展以一种比‘存在’的东西更深刻的意义和更丰富的价值,我们德国人就是黑格尔学派。”在这个意义上,莱布尼茨、康德这些前黑格尔的哲学家如果被放置在一种黑格尔哲学的哲学史观点内,也同样的一种走向黑格尔的黑格尔学派。
而这样一种理性主义在尼采看来则植根于一种基督教教义的历史上,卡尔·洛维特在《从黑格尔到尼采:19世纪思维中的革命性决裂》中帮尼采总结了这样一句话:“德国哲学与其说相信逻辑规则,倒不如说相信“正因为荒谬,所以我才相信”,德意志的逻辑以此已经出现在基督教教义的历史上。”同时,卡尔·洛维特引用了尼采的一段话来更直观的向我们展示了尼采对当时德国哲学的印象:“但是,即便是今天,在一千年之后,我们今天的德国人……也在黑格尔在自己那个时代帮助德国精神战胜欧洲所凭借的那个著名的实在辩证法原理——‘矛盾推动着世界,所有事物都是与自身矛盾的’——背后觉察出某种属于真理、属于真理之可能性的东西;我们正是、甚至直到逻辑里面都是悲观主义者。”(李零秋译)有趣的是,即使尼采可能没有直接看过黑格尔的《逻辑学》,但他可能仍然从对黑格尔哲学的“耳濡目染”下在黑格尔哲学中看到了基督教道德和神学的统治,并像对待其他哲学家的哲学那样,从中看到了一种“悲观的必然”。同时,正因为黑格尔哲学中存在的基督教统治,黑格尔描述的历史意义的信仰在尼采那里也只不过是宗教的替代品。产生自黑格尔的精神历史形而上学的对历史主义中历史意义的信仰也同时是一种偶像崇拜,其后果正如尼采讨论基督教信仰与虚无主义产生的关系那样,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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