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哲学丨经典经验主义：洛克、贝克莱和休谟

本文为英译转载，来源为TTC. Philosophy of Science. L5

Clαssic Empirism

科学哲学(philosophy of science)是二十世纪时新兴的一个哲学分支，其关注科学的基础、方法和含义。这项研究关注的中心问题是什幺有资格作为科学、科学理论的可靠性和科学的终极目的。

这篇文章主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科学的基础上。即，“我们的知识是怎么来的”这一问题。我们须对这个问题有很好的解释，才能高枕无忧的相信科学，依赖科学。

其实，这个问题在哲学史上一直备受关注，它在历史上被划入认知论的领域(epistemology)，是一个认知论问题。下文中会回顾哲学史上三位最具影响力的经验主义哲学家们的惊艳观点和有趣论证，从而帮助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更深的理解。

1/ 约翰•洛克（John Locke）

认知论问题中极具影响力的一派是经验主义(empiricism)，而第一位正式的经验主义者正是约翰•洛克。

经验主义的观点是感官体验是人类知识和概念的终极来源。与其相对的是理性主义(rationalism)。但是我们只讨论经验主义，毕竟这是大多数科学家所认可的。

洛克的研究主要与人类的知识有关。他想确定人类认知的边界。他想知道人们可以期待什么样的知识，以及这些知识的准确程度。

这其实也与洛克在政治哲学里的观点有关。他希望他在认知论的研究可以给我们解决问题的自信。他希望由此人类可以直面并且接受自己的无知，而且，更重要的，避免没有结果的争论。

他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关于人类的理解》(An Essay Concerning Human Understanding)于1690年发表。这是一部体量很大的书，洛克在它身上花费了三十年。

洛克的标语是：“所有在脑子里的东西，都得先出现在感官里。”

我们知道我们所处环境中的物体导致我们有所感觉，但是我们须明确外界事物并非我们的感觉。比如说，一只狗，他是在环境里的，而我对我狗的概念是在我的脑子里。概念和感觉都不是环境自带的，他是须有脑子才能实现的。

操作主义(Operationalism)认为我们对外界的描述到外界物体就停止了。比如，我们需要描述美丽，但是我们不需要描述蝴蝶。但是对于经典经验主义而言，到外界物体还不够，该到我们对外界物体的感觉才够。体验才是描述和解释到底的层次。我们仍然需要描述蝴蝶，但是我们不需要描述蝴蝶对我们的视觉冲击。

这里须明确一下，洛克确实承认人有处理感官体验的能力。而这些和知识以及概念不同，它们不是从外界获得的。我们可以抽象它们，可以重构它们，但是这一切的来源还是我们的感官体验。

洛克强调了感官体验带来的知识和概念是有局限性的。

比如，我们可以感觉到金子是软的，但是我们感觉不到是什么把金子和软连接在一起。洛克认为，经验永远不会告诉我们是什么让金子软，而且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同样知道金子的软是它的“天然特性”，而金子的黄色确实其反射光线造成的主观体验，并非其“内在特性”。但是我们的经验不会告诉我们两者的区别，更别谈解释了。

洛克说，这就像我们外行人看机械表。我们可以看出指针的运动规律，但是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确定表的内在结构。

洛克的影响非常非常大。多年以来，我们甚至都把他的观点当成了“哲学版”常识。

经验主义，如果它真的好用的话，它可以很好的回答认知论问题。它通过用经验来解释我们所提出的概念，从而帮助我们理解它们的真实含义。但是这一优雅解答是有代价的——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很难超越经验，也无法窥探到经验背后的真相。

2/ 乔治•贝克莱（Geroge Berkeley）

贝克莱是位爱尔兰哲学家，同时也是英国的主教。虽然他自称是位经验主义者，但是他把洛克的经验主义延伸得无比激进。他向我们证明把我们的认知能力限定在经验里有多么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当然，在贝克莱自己看来，他一点也不激进。

他的重要作品是《人类认知原理》(Treatise Concerning the Principle of Human Knowledge)，其中他详述了他是主要观点。这本其实可读性很强，但是却被严重误解。四年之后，他又尝试用对话形式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没什么成效。这都是因为他的观点实在太骇人听闻了。虽然在他看来，这其实是避免经验主义陷入无神论和怀疑轮的好办法。

贝克莱认为，一个真正的经验主义者应该否定物质，或者说，否定他有任何关于物质的经验或者知识。

我们从未体验过物质本身，我们体验的只是物质的性质。我们体验过物质的温度，形状，但是从未体验过物体的“物质”。

贝克莱的下一步就是否认洛克的一个重要观点——我们无法从经验中把物质抽象出来。你看，抽象的意思其实是去忽略事物的其他特性，而专注于其中一个特性。但是贝克莱表示，当你把物质的其他特性都忽略掉，你就会发现我们什么都不剩了。人类没有办法相信一个被剥离了其特性的物体。

由此可见，物质只是我们的一个假设，一个无从被经验验证的假设，一个无法进入“知识”这个大雅之堂的废物。既然这样，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贝克莱的结论是上帝直接把经验给了我们，其间没有通过任何媒介。我们不需要物质来传递经验。

那既然都是假设，为什么这个“上帝假设”优于“物质假设”呢？因为后者比前者少一个问题：我们无法解释外界物质是如何把经验传递给我们的，而上帝是全能的，他不存在这个问题。

贝克莱奇诡的观点遭到很多批判。比如和他同时期的一位批评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就曾说，“踢着石头，我就知道贝克莱错了！” 当然，这不是什么有力的反驳。

贝克莱认为，我们只需要在我们的体验中寻找规律，这已经足以让我们作出有效预测。这些已经足够，如果引入物质假设只制造麻烦。

贝克莱认为他的观点比洛克的观点对科学友善多了。因为对于洛克而言，我们都是被锁在经验里的井底之蛙，永远不可能看到真相，我们只能守着井里的那一片天，尽我们所能的推测真相。但是对于贝克莱来讲，我们的经验就已经是世界本身，根本不存在井外，不存在那个不可触摸的真相。而这些经验中的规律就是科学。或者说，就是科学该有的样子。

这个人类无法超越经验的问题在哲学史上一直让哲学家抓狂，但是这在贝克莱的体系里，根本不是问题。

3/ 大卫•休谟 (David Hume)

尽管大部分人都把休谟看成一个怀疑轮者，但是那本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本意是将实验方法引入哲学，或者说，引入对人类神志/大脑的研究。

为达到这一目的，休谟严谨的检测了我们的常识。而在这一过程中，他开始质疑很多人类的基本概念。其中最著名的应该是因果律。就像休谟说的，我们确实看到了A球动，我们也确实看到了B球动，但是我们确实没有看到A球导致B球动。

贝克莱说我们不能确定物质的存在，休谟还能走得更远，他说我们不能确定任何持续稳定存在的东西存在。因为经验本身就不是个持续稳定的东西。比如说，自我就是不存在的，因为当我们向内感受，除了一团凌乱的想法和感觉之外，根本不存在一个不变的“自我”。

其实，经验没有为我提供任何证据去证明那些现在不被我体验的东西是存在的。如果我们严格应用经验主义的理论的话，当下经验和一点点逻辑论证，我们将得到的结论是“现时唯我论”( solipsism of the present moment)，意为只有现在被我感知到的东西是存在的。

休谟认为我们一直都表现得好像我们知道很多，其实我们真正可以确定的东西屈指可数。而这是件好事。如果我们足够严谨，在日常生活中偏执的质疑每一件东西的存在，人早就死了，所以我们应该庆幸我们没有想象的那么理智严谨。看来很多时候，理智拯救不了我们，想象出来的假设可以。

那在休谟的体系中，哲学该站在哪里？

休谟有个著名观点，被称为“休谟之叉”。这个观点把有价值的命题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各个被明确定义的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关于我们如何看待世界而不是世界本来如何，如数学。另一类是关于经验事实的，如自然科学。

这就引出来他对哲学的看法，以下是休谟原话，不得不说，他真能写：

“当我们走进图书馆去实践这个划分知识的原理时，我们拿起一本有关神学或者有关哪个形而上学学派的书，我们该怎么划分？问，这本书有那些关于数或者量的抽象逻辑论证吗？没有。再问，这本书有那些有关于经验事实和存在的论证吗？也没有。那我们只能将其丢入烈火，因为它只讲了诡辩和幻想。”

当然，休谟认为他研究的是心理学而不是哲学。

以上是哲学在十七和十八世纪对认知论问题的回应。而二十世纪时，随着人类对科学的依赖性飞速上涨，这个问题更显紧迫。

以下是二十世纪经验主义者面对的难题：

• 经验主义对人类认知能力的限定与超越经验主义的欲求之间的矛盾究竟是否有调和的希望？

• 哲学真的是无实验的科学吗？哲学是否与经验有足够的联系使其能被经验主义所承认？

The most elegαnt solution cαn ends up in the most rαdicαl skeptic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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