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选自 Hermes IV:Distribution. pp 115~124(Paris: Les Editions de Minuit, 1977.)
作者:Michel Serres(1977)[1]
英译:Taylor Adkins
哲学家们美化尼采,说他通过对 "永恒回归"的灵光乍现式直觉,倏尔重新回到了希腊人那里。不知是出于对伦理学的无知,还是对这一论题(于尼采哲学中的)总体形象的不解,我将其归结为对世界的展望。展望(Vision)具有视觉(sight)之意义,世(world)具有世界(the world)之意义。一切都很简单。
如果通过光学截取和运动机制而将时间视为几何图形,那么 "永恒回归"就是宇宙论的。在这种情况下,拉普拉斯计算出了太阳系(也仅仅是太阳系)。《天体力学与世界体系论述(Celestial Mechanics and the Exposition of the System of the World)》首次严格确定了行星轨道巨轴之机械不变性。恒星永远转动。这种永恒回归将世界缩简为宇宙之外(the exclusion of the universe),将机械缩简为其他科学之外。无论是希腊人还是古典时代,都从未获得过这种证明。相反,我们所考虑的时间,是可逆的(reversible)。
如果我们所认可的时间,是一种形成之时间(of a formation),是身体之时间(作为球体),并且我们试图以此来超越机械性可逆性,那么,倘若存在回归(return),那就是天体演化学(cosmogonic)的时间。然而,大约在 18 世纪中叶,随着托马斯-赖特(Thomas Wright)和布冯(Buffon)的出现,天体演化学逐渐进入科学。如果说拉普拉斯在《论述》的第七个笔记中抹去了后者,那么前者则启发了康德。《自然史和天空论(History and the Theory of the Sky)》标志着科学天体演化学中出现了 "永恒回归"。
然而,拉普拉斯和康德一样(都是——由无知的历史所组成的——假说之始作俑者,但他们的共同点也只有这一点),又是从原发性星云(nebular)状态出发的,即粒子云于空间任何一点的扩散。回到伊壁鸠鲁、勒西普斯和德谟克利特,在精密科学中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引入原子论。
作为一种世界观(a vision of the world),"永恒回归"是一种压倒性直觉,无论是来自拉普拉斯(如果其是宇宙论的)还是康德(如果其是天体演化学的)。而对爱奥尼亚物理学家的回归,是拉普拉斯和康德的一种成功姿态。尼采在正午起床,而他的前辈们则在黎明起床。由此可见,哲学家的世界属于那些为了谈论太阳而晚起的人。
康德认为,"宇宙论”一词,其字面意思,是一种秩序之生产或谱系。在最一般的自然历史进程中,分布变得系统化。世界(the world)之历史产生了世界之秩序。这种历史是自然的,因为在其中起作用的规律,乃物质、空间之内部规律,而不是外部规律。为了使宇宙论成为,使物理的、机械的规律能够历史性地发挥作用的主要基础,而不超出它们的管辖范围。莱布尼茨通过形而上学机制创造了世界。康德通过机械物理学创造世界。他获得了精确知识于时间上的互惠应用。目前在既定秩序中有效的系统法则,原本是一种分布法则:在时间的流逝中,它产生了当代的系统和当代的秩序,而不是由它们产生的。我们不难发现,在这个历史世纪诞生之前,其某些问题之解决方案,已经在最广泛的秩序,在最漫长的时间中,得到了体现。比解决方案更好的,乃问题、解决方案之家族的最普遍条件:自然百科全书在长期形成过程中的互惠应用。这种应用在某种意义上,就人类时间而言,被命名为"科学史";在另一种意义上,就整个可能的时间而言,被命名为 "天体演化学"。18 世纪中叶,这两门学科同时出现。字符的前两个例证(cosmology,cosmogony)(x-logy,x-gony),是最普遍的。
时间不再是通过系统产生的,而系统是通过时间产生的。曾几何时,系统无处不在。这个时候,人们害怕命名前-系统。它从其后继者中被切割出来,这个问题已经被提出来了。它与——为了解释世界之形成的——灾难性假说(catastrophic hypotheses)(布冯和彗星撞击太阳、物质洪流的扭转,以及解释科学出现的非连续性假说),并行存在。在这些时代,认识论性切割(epistemological cut)之思想是恰当的,康德、孔德和其他许多人皆如此。连续性假说也存在。关于希腊科学的争论只是例子之一。埃及人和巴比伦人的延续、绳索编织者和魔笛的延续,是否与这些奇迹相交?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别处讨论。
天体演化学,是从分布到系统的自然路径。最初的分布,是原子粒子之散布、扩散,就像德谟克拉西混沌一样。低密度的稀薄物质,相对均一地占据任何空间。相反,该系统将相对密集的云层,同巨大而相对空旷的空隙(lacunae),分开。人们已经提出了有序("治")(order)与无序(”乱")(disorder)的矛盾定义:混沌是相对均一的,系统是异质的差异;有序在哪里?从几何学的角度观之,我想说的是在位置(position)和地点(site)上,分离的星丛并非随意地散布的——再说一遍,在哪里并不重要,到处都是即兴、无常的,都是同样的同质性——它们被聚集在一起,被束缚在一个精确的空间区域内,这取决于从我们的视角来看,是否可以用银河(Milky Way)之冠冕,画出一个平面;无限延长,则这个平面似乎吸引了最多的恒星,由于有些恒星尤为分散,所以愈显难能可贵。康德将这一规定命名为系统分布。然而,狭义上的世界系统也是如此:行星之球面更加趋近天体赤道面。它们在球面上占据了一个尤其狭窄的冠部。因此,一连串的类比推翻了那些,相信哥白尼革命乃一次决定性打击,乃是对人类之自恋心的一次重创的人的观点。在系统性分布之共享平面上,存在着不为人留意的类比。太阳系无处不在。在最大的地方:恒星围绕着银河系之共享平面而累积;非恒星点本身就是银河系,有时被看成环形,有时被看成椭圆形,这证明其组成部分围绕着共享平面而有序排列。在最小的方面:恒星中的物质,在自转赤道面附近最大化,卫星在其行星周围分布亦类似,基本粒子在其他原子周围分布类似。因此,康德近似于玻尔(Böhr)的模型。那么,什么是系统呢?任何与太阳系相似的物质预备(provision),即任何与地球及其卫星——月球——相似的预备。自恋是非常健康的,谢谢。因此,机械地讲,一个系统之所以是一个系统,只是因为它是居中的(centered)。自转是卓越的系统运动,也是唯一的系统运动。地球运动有一个地心,月球运动有一个地心,它们共同的运动和行星的运动有一个中心,太阳,它的运动是真实的,星星在历史性尺维、刻度上,对观察者而言似乎是固定的。[2],围绕着一个共同的中心旋转,每个星云都有自己的中心,因为人们可以看到它,而附近没有其他东西。因此,任何星丛在玻尔的模型中,都已经是妥当的,而宇宙的整个系统指的是一个单一的极点。宇宙有一个中心。通过这种重新开始的类比总体系,人们不禁要问,天体演化学在时间上是否纹丝未动,近乎稳定,而唯独在空间上类似。假设,类似(Hypothesis, homothesis)。行星图解,太阳图解,也包括我的图解,我是(并拥有)卫星(月亮)(I am and have the moon),这个图解,从粒子层面给出,如何最终在整个宇宙中复制(reproducing)自身。但是,从大到小,从系统到微粒,它已经复制/再现了。我们可以从小的系统到最大的统一体,沿着丰富多元的路径寻找。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已经沿着另一个方向追溯之了。前者不是别的,正是小的、隐蔽的、不可见的低级部分,其本身已经包含了中心系统——结构,正如人们所说的,可见的(invisible)结构,事实上复制/再现了这些结构。类似,假设(Homothesis, hypothesis)。扩散的原子,即胚种(semina),与其说是 "细胞(corpuscles)",不如说是 "小写体(munduscules)"。这种再复制,其不动性,乃永恒回归之(首次)理论铭写(inscription)。宏观世界的起源,是微观世界。生产与再生产。当然,根据伽利略的原则,这是错误的:事物的再生产/复制,在大小上是不一样的。很少有哲学体系是以此为基础的。空间对规律乃异质的。简而言之,什么是系统?一个有计划的统一体,在一个共同的平面上,代表空间;以一个共同的极点为中心,代表运动。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外部(exterior)。这个定义对宇宙系统有效,难道不是对任何系统都普遍有效吗?我的理解是,对于我们的文化而言,它具有普遍性。
THE NEBULAR HYPOTHESIS OF LAPLACE
-See p.102
从分布到系统。分布,是在德谟克利特的云中。在牛顿吸引力同相反的排斥力的双重作用下,混沌重新分布于多个绝缘的星丛中,在行星或未来恒星周围形成一个准真空。主要的机械故障:如果分布的原子元素或分散的星丛确实完全地缺乏初始速度,那么从长远来看,它只能聚集成一个单一的质量块(mass)。Parti 也有一个主星云。拉普拉斯避免了这一错误:他的混沌星丛是由弹性气体组成的,其角速度,与中心凝聚物之角速度相同。他的星云,是宇宙论意义上的星云,不是德谟克利特(Democritus)意义上的星云,而是梅西耶(Messier)或赫舍尔(Herschell)意义上的星云。正是通过这种运动,在太阳赤道上产生了行星之差异。换句话说,要么圆周运动(circular motion)是原生的,是给定的,无育的(unengendered),永久地保持着宇宙论意义上的稳定;要么它只是次生的,由两种力量产生,从稳定的分布开始,当宇宙论意义上的永恒回归第二次致命地进入物质(matter)时。如果德谟克利特笔下的星云,是本身地由一种能力所给定的( is given by itself from a capacity),这种能力使得它能在一个差分-中心[différencié-centré]系统中形成自己,那么,天体演化学之永恒回归就早已经在那里了。拉普拉斯通过还原避免了这一点:一开始就给出了一个,以旋转运动为中心的星云。
我说过,康德式的混沌,会聚集成一个单一质量块,这是致命的。《天空论》设想了这一点——但只是在世界末日才设想之。从假说的角度观之,所有时间都应该是准无效(quasi-null)的,但从一个差分的、复多的和回旋式的系统观之,宇宙论时间却被世界之巨大时间所扩宽。问题在于评估插入成分(parentheses)之持续时间。几秒钟还是十亿秒?让我们来谈谈脉动(pulsation)。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整个宇宙存在一个几何中心,是宇宙运动之单一极点。根据空间同时间的平行性,这个脐带点,是起源性的。在原始混沌中,它是系统之母体/矩阵。为了使之成为几何性、机械性中心,宇宙之最大质量必须聚集在这里。云中粒子,其差异、其相对密度皆分散在一个呈现最大值的刻度/尺维上。这个最重的原子,吸引着最强大的质量。因此,依次类推,吸引力也是最强的。极点是空间的,焦点是机械的,因为中心是物质的。在物质、运动、空间的宇宙论中,它必然是形成(formation)之最大脐带,任何其他局部中心都与之相关,并参照之。至少对于自恋狂来说,最了不起的事情是,我们生活在这一切的最近之处:因为我们不可能仍然目睹抽象的混沌,远离其影响范围,我们只看到系统。
因此,世界之形成并非一个孤立的事件,也不是一个瞬间的运作。它是不间断的,是持续形成的。一劳永逸地形成的中心,向周围的混沌扩散其效力。它形成了一个局部/地方的球形系统,尤其是在其赤道顶端,局部的星丛围绕其而作转动,偏心率越来越大。在球体边缘之极限处,行星变成了彗星,彗星逐渐逃离了系统的轨道。所形成的球体,在其外部,仍然是一片混沌。但是,由于吸引力乃无边界的,这个边缘,是混沌中完美的宇宙论系统所共有的,它不再是原始的,而是无限地当代下去的,这个边缘本身是有效的,它延伸,它逐渐使德谟克利特之分布得以系统化。"创造从未终结。它始于某一天,但永远不会终结"。创新、形成是有形同无形之间的薄膜。因此,"膨胀的宇宙 "这个词完全是康德式的。什么是存在的、不断有效的:中心和边缘,它在这里,它在那里。因此,时间定律是:事件发生之时间愈接近极点,它就越短,直至其对系统性形成之时间加以挤压;它越窄,它就越长。我们在大爆炸的假说中也发现了类似的规律,在大爆炸中,产生的持续时间又分为三种状态:微不足道的几分之一秒、几秒钟和十亿年。因此,天空理论随着与中心距离的偏差而延长持续时间——形成过程增加了它的耐心。
数学联邦政治世界观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