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高烧褪去,柳书玉人却还是昏迷了好几天,直到醒来身体好些便立马开始忙活府中后事。因女鬼的原因,府中出事人的尸首都是就地火化,先前是光叔处理,而光叔走后这人就变成了她,现在她就要去为光叔收尸。
九叔跟着柳书玉去往其中一个院子,然而打开寝屋门后却什么都没有,柳书玉微微一愣,九叔见状知道她在找人,轻咳一声向她说情况。
“是找这屋内的尸首吗?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将他火化收好了。”九叔走过去将放在床上的骨灰罐拿起给她。
那尸首他从柳书玉先前说的也能猜出身份,他知道这个光叔没有柳家血脉随时能逃,却还是拼死让柳书玉逃出去,便将他的尸身烧毁收好。
柳书玉接过愣愣地看着那罐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然后捧着那罐子去往祠堂,这还是九叔头一次来这,因房子上了锁之前他没能进来。九叔观察着祠堂楼梯上的牌位,前头历代祖宗不用说,规范华丽,而后侧方的几座怎么看都是着急赶出来的,甚至上面只写了名字。
柳书玉蹲下从供台下取出两个排位,一个李宣光一个是柳书玉。九叔见此不免唏嘘,那材质与供台上粗糙制作的一模一样,甚至还将唯二的活人提前准备好。
“这都是光叔做的,要是我们都死了也能有个姓名,不至于走得悄无声息。”柳书玉将罐子放在父亲的位置旁边并摆好排位,用毛毡子将灰尘扫净,点燃蜡烛,插好香,最后跪在蒲团上为他们跪拜三礼。
九叔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只能在一旁为他们念上祈福经文,祈愿他们来生顺遂平安。
柳书玉等他念完后站起身,望着他:“我本来打算如果我能平安回来也将我自己摆上,立个衣冠去陪他们,但现在我不那么想了。”
她的生活是不幸的,虽钱财不发愁,可父亲的不喜、冷漠,奶妈的利用,出事求助的冷血,光叔为救她的离世,这一件件都在表示她是个无用、不喜之人。她有时会恨自己,为何自己没有随着他们一起离世,而是苦苦留着自己,孤独活在世上,可现在她看到了让她活下去的动力。
九叔突感紧张,开口安慰:“活着总归是好的。”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心仪于你九叔。”
突然的一句话打的他不知所措,却也立马组织语言劝解她:“你只是搞混想法并非心仪我,就好像雏鸟看到第一个人有依赖心理,将我帮你的感谢搞混。况且我年龄怎么说也比你大一轮,还是开义庄的,倒不如你先冷静下来想清楚,莫耽误自己终身大事。”
只见柳书玉微微摇头,看着他轻声且坚定地说:“我是认真的,我已经二十,寻常女子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嫁人生子。我不是小孩了,分得清楚心动和感恩,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你在路上对我的细心照顾,几次三番救我性命,还有帮我父亲平冤,这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或者说,您很讨厌我吗?”
“'自然是没有。”九叔长叹了口气,不去看她。他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莲妹被抢走后自己一怒之下拜入道教,不理红尘。直到现在快二十年过去,本以为自己这个年纪不会动心,却没想到世事难料。
毕竟年龄身份在那里放着,总得来看他都不是个良人,等日后她清醒过来,肯定会后悔。况且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怎么会看看上自己,这件事荒唐的像个骗局,可事实确实如此。但正因为清楚自身才不能耽误人家,哪怕只是她的一番冲动。
“我不是个合适的人,你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若我答应下来,你日后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柳书玉望着他坚定地说,虽身体孱弱,面色苍白,但那眼里的光却是异常明亮、执着又坚持。那一秒,九叔甚至被她眼里情绪震撼到,可还是在下一秒转移开视线。
柳书玉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仿佛求生的欲望彻底消失,她垂眼,眼眶含泪,转过身不去看他:“也对,是我强人所难,既然如此,九叔让我在这里与家人呆一会,叙下旧。”
九叔望着她,心中复杂,但还是为她好的想法占据上风,走出门,打算收拾下东西离开此处,钱也不准备要。然而走出祠堂大门没多久,心生不对,回想起刚刚的话,什么叫“本来也想把自己的牌位摆上”?
突然,九叔立马转身,快步跑回去,推开祠堂大门,就看到柳书玉此时脚踩高凳,高挂白绫,正要将脖子吊上去。连忙叫喊住她:“等一下!柳姑娘!”
柳书玉却仿佛没听到,直接将脖子挂在上面,踢开高凳,却被抱住腿,没有掉下来。
“九叔您松开吧,如果是因为钱,等我死后您将我的尸体火化,这府里的东西您拿走就好。”柳书玉低头看着抱着腿的人,声音漠然。
“别死,如果结果还是死去,当初为何要逃出来。”
“有什么区别吗?人全死了只剩下自己还有什么意思,您救得了这一回,以后还能一直救我吗?”
九叔听到她说的话,长叹了口气,最终妥协:“我答应你,你先下来。”
“您别骗我,如果只是骗我下来,我日后总会有空。”
“没有骗你,但先说好,若是以后你后悔,或是有心仪的人,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阻碍你离开。”九叔讲话挑明,给她留有退路,毕竟还有三年守孝期,这期间要是后悔,也来得及。
柳书玉听到这话,知道他没骗人,于是扶着九叔,将白绫收回来,等落到地面,九叔无奈地看着她。柳书玉看着他歉意地笑了笑,她是真的心仪九叔,也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可知道要是没有外力逼一把他,他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才会出次计策。
柳书玉柔声询问:“九叔什么时候离开?”
见她恢复之前的样子,九叔也自在很多,他轻咳一声:“明日就走。”
柳书玉:“正好我也要搬到任家镇,我们一起吧?”
九叔刚想询问,但想到她的遭遇,点点头:“也好。”
柳书玉步步紧逼:“只是我身体不好,就怕遭受意外,我能先去义庄暂住一段时间吗?”
“这……”
九叔一时有些犹豫,他有些担心柳书玉的名声,众口铄金,他倒是没什么,可就怕他人对柳书玉的指指点点。
柳书玉看出他的犹豫,放软语调:“九叔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可在义庄这种情况好转了许多,而且,我一个外来的,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
“也好,等我们回去将义庄重新改建下。”
“嗯!”见他说话用上我们,柳书玉顿时喜上眉梢,笑盈盈地应下来。
柳书玉决定跟着一起去义庄居住,那么这个宅子就要空着,便搬一些用的到的过去。两人用了一天时间收拾完完,九叔再次见识到柳家的曾经富足,虽走向末路,但也依旧常人所比不上,尤其是那仓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份前朝圣旨。
第二天九叔又跟着柳书玉去往山下村子,竹生村是一个清净的村子,并不是因为人不多,而是因为村子很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冷漠。柳书玉这次下来是去店铺里查账收租,以防万一还高价雇了几个打手,衬得她是更加柔弱。
因府中出事是这三年才严重,便一直没有顾得上查账收钱。九叔对这种事不太清楚,只能也在一旁充当一位打手,然后就看到一位真正的大家小姐,虽身体不好,但那周身气质是一点都不输给任何一人。
“关伯是以为人都死了打算鸠占鹊巢吗。”柳书玉坐在椅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掌柜,点了点桌子上的账本页面嗤笑一声。“编也编的像一点,布匹出售淡季赶上年前两倍,是在糊弄谁。”
“书玉那一年是雨季布料发霉,生意好些而已,我在你家干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掌柜狡辩,若换做柳家的别人过来他也就怕了,可区区一介女流,能把他怎么样。
“雨季。”柳书玉了然点头,就在掌柜以为糊弄过去时,却见她抬手命令打手。
“把他给我扔出去。”
被架起来扔出门的关掌柜反应过来,怒气冲冲指着屋内的柳书玉咒骂,惹得路人纷纷注目。有人看的关掌柜骂的更起劲了,让九叔都忍不住撸袖子动手。
“给我打,别打死了。”柳书玉不耐地蹙眉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直至掌柜被打的喊不出声柳书玉才出手制止。
柳书玉可我没有管围观的人,当着关掌柜的面给了两位打手每人一百两银票。
“我包两位两年,若是看到此人出现在店门口闹事,直接动手就是。”
关掌柜痛到说出不出话,那两位打手都非常有经验,专挑皮厚又疼的地方打,既不会上了性命,又疼的厉害。刚想瞪向柳书玉,便被其中一位轻瞥吓得匆匆逃窜。
柳书玉敲打了一番原先的副手才离开去下一家店铺,好在只有这一家店铺有问题,其他都是本本分分,不行小人之事。
等收完前后两人去酒楼小聚一下,吃完饭便去找镖局搬家。俩人走在前面领着路,后面跟着一大帮人。走到她居住的院中,要搬走的东西已经被搬到了外面,除却搬不动的大物件需要别人,剩下的都是仓库、书房里挑选的,还有些是给义庄带去更换的。
东西有些多,甚至有的花瓶是宫中赏赐。若有一个人心存恶意偷去,卖了都够半辈无忧,但九叔找的人眼神清澈,行为周正,都并非鼠雀之辈。
镖局首领数完货后便开始搬运,第一件的时候九叔便跟着下山去往装车的地方,柳书玉在院内坐着,看着来来回回忙不停的人有些愣神,这还是第一次她真正离开这个家。
大件其实没有多少,而剩下的都被装好在箱子里,再加上镖局人手井井有条,十个大箱子搬完比预想中得要快。
柳书玉背好包裹锁好院门、府门,最后看了一眼柳府,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时,遇到提着灯笼上来的九叔,见到人后,九叔连忙上前照着路。
柳书玉:“你怎么来了?”
“天快黑了,这路不好走,我便来接你。”
柳书玉有些感动,吸了吸鼻子上前拉住他的手:“是不好走。”
九叔看着被拉住的手微微一愣,然后装作淡定的牵着她下去,实则耳朵尖已悄悄染红。柳书玉的手就如同她本人一般,纤柔且冰凉。而九叔的手掌宽大且温暖,关节和指根有些许薄茧,摸着很是有安全感。
俩人走到山下,镖局已经将镖车装备好,就等着二人发号。九叔将牛车牵过来,让柳书玉上去,那牛车后座已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和棉被,看着很是温暖。
柳书玉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今天奔走一天,也没有推脱,便躺坐上去。见她坐好,九叔示意可以启程没一会人就昏昏欲睡。
等到柳书玉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她躺在牛车上,九叔则在前面驾驶。他身侧是一盏灯笼,昏昏暗暗,照着他的背影。虽不健硕但格外挺拔,带着习武之人的精气神,让人感到格外安心。
“我睡了多久了?”柳书玉回过神来轻轻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没多久,天刚刚黑而已。”九叔从怀里拿出一颗鸡蛋递给她:“饿不饿?先把鸡蛋吃了,前面有个客栈,到了之后再好好休息。”
柳书玉伸手接过鸡蛋,那鸡蛋还温温热热:“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这是安镖头拿过来的,我便给你留了一个。”
因为看不到正脸,柳书玉也不知道他真的吃了没有,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弯起眼睛,坐起身子将那鸡蛋剥皮吃掉其中一半蛋白:“我不吃蛋黄,你要吃吗?”
“给我吧。”刚准备扭身去接,却没想被喂到了嘴边,瞟了一眼有些诧异:“怎么只吃这么点?”
柳书玉回答:“中午吃的有点多,现在还不太饿。”
九叔只能将那鸡蛋一口吃下,他隐约能猜出这是故意给他吃的。她人午饭吃的本就少,到了现在就连他自己都饿的前胸贴后背,更不要说一个姑娘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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