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父亲离世,我才年仅十一岁。外婆悲痛到几乎无法承受,但她仍然以坚定的语气向我道出这样一番话语:“在动荡不安的局势笼罩之下,香槟酒与雪茄烟草,钻石璀璨与珍珠闪耀虽然短暂间可以带来欢欣喜悦之情,但是这种欢乐和光彩瞬间消逝不留痕迹。”
同时的,她转而说到:“音乐的韵味,犹如无尽的抚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抚慰人们的心灵,令人感受到幸福的涌现。音乐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它的音符,是一份慷慨的赠予。此刻,愿音乐的旋律为我们带来最深沉的祝福。倘若英勇的人们在世,看到他们所珍爱的音乐拥有如此抚慰人心的力量,他们必定会心生欣喜。”
在那一刻,她坐在那张陈旧的陶喆躺椅上,她沉浸于沉思之中,深情地抚摸着我的头颅,随着岁月的沉淀,她的眼泪悄然滑落。我清晰的记得那天,老人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的孙子啊,愿你弹奏出充满力量的乐章。愿音乐的翅膀穿越战火与硝烟,为世界带来安宁与希望。”而后,一切开始渐行渐远,如同雪花消融——即使这一切,都仅限于都生活在我的脑海之中。
但随着祖母的声音渐渐消逝,消匿忆湒,如同雪尘消散在温暖的室内,仿佛皆笤碎裂并融化了。只留下微微火光照亮着客厅。那是壁炉火柴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过去的情景已然消逝,只剩下屋外的绵绵细雨声和原先正在小沙发上的我,手中捧着热咖啡,“等待”着演奏,有些恍惚和怔忡。而我的祖父则静静地听着,母亲也在身后默默注视着我。
他们一直耐心又安静地等候着我。
于是,我终于从沙发上起身,走至并坐于那架熟悉的黑色琴哿之前,深吸一口气,终于翻开了那页黑白琴谱。这是法国作曲家克洛德·德彪西的《贝加摩组曲》中的第三曲——《月光》。这是我最喜欢的曲音之一。我记得这是祖母教授于我的第一部曲谱。
周围的空气出奇地安静,…后来开始终于挟杂起来了琴音。我开始了演奏,情深意浓地逐渐弥漫开来——琴音宛若清泉滴落,缓缓流淌着,混合着安宁,零零碎碎,散散隐浅,紧接着便是回荡,从里传外。也许它已经初过并来至于了花园和庭院之中。但不知何故,这时我突然听见了车辆的声音——是的,那声音非常熟悉。
但这是我第一次。所以我并没有在意。
而在这静谧之中,一切都在无意识的变化。
又在这时,我无意抬头,隔外看见了一束极为明显的光亮。
但这是我第二次。所以我仍没有在意。而且我很想把这首曲子弹完。
院子里的红色方石板路蜿蜒伸展,一直通往院子的入口处,那是一辆军用轿车静静地停在院外,伴随着身着马靴之人的脚步声在石板上回响,期间掠过很多,比如格窗与墙壁,窗帘与檐屋。还有,萦绕着清晰的琴音——总之,那声音正在逐渐接近,而后顺着路径与石粒,抬阶踏极。最终,在院门外脚步声闻音遇止。隔着昏沉的光影与帘布,非常模糊。
此刻,周遭的空气异常静谧,连窗棂上雨珠轻微的颤动之声都清晰可辨。
祖父同母亲都在听着。
愈演愈烈,一切都在愈演愈烈,逐渐传入了婉转的琴音,与静谧的氛围交织在一起,我早已沉浸其中。然而,在第三次——是的,这是我第三次放空思绪——我察觉到了一种不同的声音,那是…一个极轻的开锁声,几乎难以察觉。我不禁好奇,是谁来了?因为门外的人并未敲门。
然而,我并未太过在意,仍然低头专注地弹奏着曲子。旁边蒡葧琴梁玫瑰枝上的小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也许那只是夜雨疏骤的、有关于自然的声响。一切都很美好。
确实,我认为此刻的一切美好至极。
夜色静谧,却莫名透露出几分微妙的氛围。就在此刻,原本眸色专聚的眼绯再次无意掀抬——可我顿时僵住了。
琴声随之戛然而止,硬生生地断得了无声息。此刻的曲目已经演奏至近半。
我瞬间感到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注意到之前那三次的异样情绪。因为此时我早已瞥见了一个魁梧的侧影——许是那位德国副官口中所谓的房客。他眼下戴着大盖帽,披着如斗篷般的雨衣。他将雨衣取下,搭在臂间,露出肩上的大衣,气质淡漠。他一直都只站在门口,虽未强行闯入,虽然令人惊讶,但存在感不容忽视。至少在我和我的家人们看来。
琴音终止。光线昏暗而沉郁。来访者是那位副官口中的房客,那位陌生的德国上尉。
我的母亲主动走向门口,将门微微敞开,随后又轻轻关闭。她谨慎地保持距离,将门扉缓慢推向墙壁,自己则紧贴着墙壁站立,自己则倚墙而立,目光避而不视。我的祖父还是在放下咖啡之前,静静地啜饮着它。
军官在门口轻声说道:“请问方便吗?”他微微点头,仿佛在试探这沉默的深度。接着,他踏入了房内,雨衣滑落至前臂。 斗篷更加滑到他的前臂上。
烛光依旧摇曳,光影朦胧。壁炉内的炭火仍在燃烧,火光微微闪烁,伴随着柴木噼啪的爆裂声。那杯咖啡的老主人早已将咖啡杯轻放于小桌上,发出细微的叮当声。然而屋内其余的一切,都保持着沉默。
我已经移开了目光,尽管之前我曾与他有过短暂的对视。这让我感到有些不悦。
他行了一个军礼,并摘下了帽子。接着他转向我的母亲,微微弯腰,露出审慎却温浅的微笑。然后,他面对我的祖父和我,严肃地鞠了一躬,自我介绍道:“我叫西蒙·冯·施托克多夫。”
在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姓氏具有德国特色,古老而奇异,或许是流亡新教徒后裔?”他仿佛读出了我的疑惑和情绪,紧接着说道——不过并不是针对于我的这个疑惑,而是擅自征用我们家房屋这一恶劣的事情:“对此我深感抱歉。”
我的母亲仍默默的站着不动,她背靠着墙,努力不去看他。祖父则看了一眼风琴与小桌上的那杯半空白杯,唇角紧紧下撇,静侯下文,但没有同他交流。而我一边砰的一声关上钢琴盒盖,一边并没有站起身来,也一直没有看着他。我不打算说些什么。
“自然是一种无法回避的选择,我在可能的范围内必定会竭尽所能避免这种情形。我深信,我的下属将会全力以赴确保各位的安全与宁静。”他维持着标准站姿,又说。在悬挂式分枝吊灯下,他莫名地闪烁着丝绸般的光芒。
沉默疯长,持续良久。它变得越来越浓重,仿佛早晨的雾气,浓浓地纹丝不动。
“我真诚的深表遗憾。”他再次出声,“如果我能选择,我是不会来的。”
所以呢——我心中冷哼。
“我是被要求住在这里的。”他很快补充。但落入沉默之中。
周遭环境静谧无比,一切事物均静止不动。这种沉寂愈发显得沉重,宛如铅铸般压抑。面对此情此景,茫然无措的军官也保持静止状态,直至祖父在他的嘴角捕捉到一丝微笑。祖父发现,他的笑容十分正经,毫无奚落之意。军官随意做出的手势,其含义祖父未能理解。而坐在钢琴前的我,目光下垂,全身紧绷,脊背挺直。
然而,我的感知从未出错,我极度敏感——上帝,我简直要崩溃了。他,作为一名德国侵略者,目光为何始终聚焦在我这个法国被侵略者的身躯之上?我开始全身发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幸而,他转移了视线,凝视壁炉中的火焰。他郑重地说:“我对热爱自己祖国的人们,怀有深深的敬意。”
他的突然发言,让我忍不住开始揣测其含义。接着,他又抬起头,目光定格在窗棂上雕刻的天使上,开口说话——语气随之转变,流露出一种难得的特殊性的放松与真挚 :“我现在需要前往我的房间,但我不清楚我的道路该如何走。”
我的母亲和祖父都保持着静止的姿态,一动不动。
在此之前,我并未给予他任何关注,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瞥向他,便径直起身,离开钢琴前。
军官对着祖父和母亲各自说道:“祝你晚安,先生,夫人。”
我这时已经打开通往小楼梯的门,未加回头地走向二楼,拾级而上,仿佛此处只有我一人。但我真心希望如此。身后的他紧随其后。
穿过前厅时,能听到德国军官的黑长军靴发出轻微的脚步声。他的步伐平稳且低沉,每一步似乎都在过道上回荡,时而轻缓,时而有力。待脚步声渐行渐重,我便推开了其中隔着的一扇外门——最终来到了父母的房间,一间早已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卧室。我推开它,同时打开房灯,轻轻裹了一下身上的黑色披肩,进入房间,倚站在紧靠着门框的那架大旁桌柜前。随后,我感觉那紧随其后的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了几秒。对此,我并未在意,也没有想要回应他的想法。
进入房间的军官已然在察看卧室的布置与结构。而靠站在角落的我,借着还算明亮的灯光,眼下竟才开始仔细观察他——军官的身形很高大,强壮而修长,但面颊那两道的略微凹陷使得看起来有些削瘦。胯部和削肩则线条分明,给人的印象很深。英挺毅朔的眉骨突出,典型的金发碧眼,是日尔曼民族的长相特质。
军官环视着室内的陈设,时而拉开窗帘俯瞰楼下,时而审视墙壁上的肖像和画框。他打开灯具,检查舆洗室和更衣间,似乎对周围环境感到满意。
然而,我心中却难以平静。这是父母的房间,我每周都会精心打扫。他的到来,恐怕会让我长时间无法踏入这个空间——即便是最亲近的家人的卧室。
思绪翻涌,我的情绪难以抑制。在他返回之前,我已决定转身离去。可在关门之际,我似乎瞥见了他缘因观赏完毕从而准备走向门口的侧影,同时再次听到了他那句感谢:“房间非常好,谢谢你,小姐。”
原先那扇门洞开,然而最终在我果断的决策下被紧紧关闭,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返回到楼下,坐在壁炉旁那张温暖的小躺椅上。重新拿起手中的杯子,我得以享受一口自己的咖啡。与此同时,祖父正在一旁点燃他的烟斗。母亲早已落身并且换坐到另一张躺椅,此时她的咖啡已尽,空杯沉寂在旁。于是,我为她再倒上一杯咖啡。
几分钟后,我们陷入了沉寂。
然而,祖父终究打破了沉默与压抑的氛围,他感慨道:“谢天谢地,他的状况似乎还不错。”
“是的,他说的竟然是法语——从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我真不明白。……他明明是个德国人。”母亲也默默补充到。
听此,我轻轻耸了耸肩。随后,我整理了祖父的天鹅绒上衣至膝盖处。紧接着,我决定继续缝补母亲衣裙上已经开始却尚未完成的那块隐秘的补丁。
壁炉里面的炭火照旧燃烧,火光却是莫名深沉。
而我不禁一边在心中想着:漫长的今夜或许会格外难熬。至少对于我自身来说。
——
西蒙・冯・施托克多夫——男主
*另外,男主是国防兵,并非党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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