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今年是他们相识的第七十个年头了
那日薄暮暝暗,群星隐曜,倏然落雪,纷然,繁簇得如槐花般浓灿,吴天映雪光流转,雪亮滚烫。
叶云旌孑然一身地聆浮生潺湲人世间,目睹了这世间由琼楼台榭辗转着变为钢铁森林般沧海桑田的变换。他逐渐理不清自己记忆深处作暗流涌动,蔓延得万般恣意,编织残艳绮梦,使他甘愿耽溺其中的是那朵白色牡丹还是那簪着白色牡丹的那份柔暖的,永不凋敝,枯瘦的那一处交织, 抑或是,二者。
他沿着冷灰色地砖铺就的道路执拗地走下去走下去,逃离这尘世喧嚣地走到了一片尚未拆建的旧城区,而他的戏楼也分外幸运地身处这片旧城区中,那座戏楼经由时光狠狠确认,墙上的朱漆也随之剥离殆尽,徒留残艳依旧。经过横亘河流的那一程石桥时,他的眸光隐约望见桥上静伫一人,一袭素衣,持一墨色纸伞,将面颊藏匿于伞下。雪光描摹出他轮廓温软,少年模样,好似那洗净铅华的他,不,那使他分外熟稔的轮廓便是他了。
叶云旌挟着匆忙与急促步履蹒跚地走到那人身前,他藏进伞下,暂借半边伞,和半肩落雪,带着喜悦,启唇轻唤一声:“澜…”那人从伞下倏然抬头,叶云旌便望见他眼中群星煌煌,而在他眼中,他也是宛然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模样。江烟澜带着从眼底溢出的惊讶与欢喜,嗔责自己道:“叶将军您回来了啊,责我一时听信传言,天真地认为您已战死在了疆场……”说着,他眼眶中有清泪打转。叶云旌见他眼中泪光潋滟,便揽他入怀,但指尖却未触碰到那人的温热,叶云旌停滞了片刻,心头一震,这才发觉他身形虚浮,宛然不在人世。他看见了江烟澜眼中一阵落寞与对自己深深的苛责。便收敛起眉间的茫然若失,露出浅笑,从棉衣的里衬掏出那支牡丹银钗,再次赠予他,因他的多年珍藏,那支银钗熠耀依旧。江烟澜看见了那支银钗,带着些微的惊讶,道:“这支银钗不早已被变卖了?”叶云旌轻笑,道:“这支牡丹银钗,独属你,他人簪在发髻上,皆不相衬,你纵是牡丹般昳丽,他人皆不可比拟。”江烟澜接过银钗,泪光灼闪,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但,满腔热忱皆扑空,未触温热,授与他一倨清冷。
俄顷,江烟澜柔声道:“我走了,愿相安……”
是生死契阔
隔世的求不得
霞色倾涌着他,丰盈,他转身,故作倔强地永不回眸。
他目送着金乌西沉,天光收敛,绯云黯淡,目光却从未望向那把纸伞。
翌日,叶云旌逝于石桥上,天光横溢,泼洒在他永不苏醒的面颊上,嘴角漾一抹浅笑。
怀中抱着一株已然凋敝成枯黄的白色牡丹。
“咫尺人间求而不得 才无恙。 ”
聆笙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