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漫长,已然一夜。
她又做了一夜的荒唐梦,薄汗浸湿了衣物。
搪瓷瓶里的流萤早早丧害了性命,她恍惚间又回忆起了那过去不久的一场空梦。
——少女低伏案边,少年浓墨月圆,那时举案齐眉,不知沧海桑田。
时过境迁,少年身边却多了一个女子,她却也不哭不闹只是用匕首割破掌心,写下了一呈休书,也是彻底断了念想。
渐收回忆,着眼于此。
淅沥屋檐下,随风摇曳的断茎蛰伏了许多飞虫,树影婆娑如女子身姿曼妙映入水中,池塘边的荒草已然漫过了秋千,阴暗的天忽渐折入一缕金光于池水之间。
倏然,枯瘦的脸停留一片凋零的叶。
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叶却随惠风飘散而去。
惠风仓促,青丝拂乱。
本是低垂的眸抬起时却跌入一双幽深的瞳。见他抬手免罢她眼底的惊,轻拂她脸庞的惧,她才渐长欢颜,也却遮掩清淼于眶。
临宜还是轻唤了他名,难舍地抽离了他温热的掌。
风卷残叶,池花翻涌。风声微凉,心事微凉。
见她微红的眼还是动容了思绪,他别过脸微启唇问道:
“人间可还好?”
临宜似哭似笑,好似纤弱:
“还好,或许没有我的掺入,您在人间的历练更为完满。”
他沉默,不知她为何如此思索,也只是眼底滋生心疼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见她如柴的身影便知她近来过得并不如意,临行来见她时也询问了司命,可司命说那是她自愿择的那番命,无怪旁人。
可如今见她这般,他忽然读不懂更不知她抉择的心思。他姑且认为,对他,应甚是欢喜罢。
“人世间种种,您应当明白我心意之所在。上仙如您,自是洞悉这一切。你我之间的牵绊,却似独幕戏,仅由我一人演绎,自始至终。”
临宜看向掌心,曾有道疤刻在这里,她拼命唤起那时残冷记忆,蹦出绝情话语一字一顿:
“我的心意,原本便与您无半点瓜葛,从头到尾不过‘利用’二字而已。”
他望着临宜的眼暗沉几分。
“但这终究不过是凡尘中的定数,你我皆无力回天,无法将其扭转。”
“上仙说得极是,命数之理,我心知肚明。此前私自前往司命殿下面前,正是为了这出自导自演的一幕。”
她别过脸,忽然不忍卒读他接下来的话。
沉默,之后听得垣安语气沉重。
“你调动司命改易命数,难道仅仅是因为尘世之中不愿意见到我的存在吗?”
“是。”
沉默,唯见她转身回屋,这份沉默才被打破。
“仙子原来是此意。”
他本想探望的目的却也似乎是达到了。
——于他,终是几分厌烦。
临宜知道垣安离开,那刻,她的心猛然难泣。
推开门扇,素白的衣服被光彩照拂,那段喧嚣的记忆终究是要坠入前尘,不可询问。
青柳拂门,鹅卵铺路。
临宜佩戴好帷帽姗姗而出,她本是想为流萤找处安葬,可思绪渐长,她却不想忘掉那段与垣安的前尘往事,便因私心又将流萤躺开指尖,难量思绪深浅。
她轻叹了口气:
“生本带不去,死亦带不走。”
似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恋恋不舍,缓缓神归终是葬飞虫于青柳下,无问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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