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轮契（五）

像镜面一样光洁无暇的冰晶六芒大阵上倒映着我落寞的神情，无底深渊般浓厚的黑暗笼罩着周围的一切。

祭司冰冷的祷文从四面八方回响着，细雪飘摇仿佛坠落的天使。那些曾一起在风暴中跋涉的黑袍女子们，她们环绕着我在冰盖的边缘默默前行着，她们低头将交叠的十指放于胸口，保持着庄严神圣的肃静。

一股可怕的寒意从上方倾注，像冰棱一样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我怔怔的仰头望着那束微弱却不可直视的光芒，难以辨别那东西的形状。

“你在找谁？”

一个声音莫名的在耳边响起，它用冰冷的舌头舔舐我震颤着的心脏，将我对它的恐惧当作无上美味的珍馐。

寒冷凝结的空气让我吐不出一丝气息，它好像并不打算让我回答，只是继续摆出一副欣赏我空洞愁容的架势。

“可怜的孩子啊……”

“咚。”

从我身下传过来一处不大不小的声响，它扭着我僵硬的脖子让我去看。

“啊……呃呃唔呃……姐……姐……”我陷入到了一种混乱的状态，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自己情感和思想都无法凝聚。

冰壳之下，浮现出了姐姐苍白的尸躯，她在挣扎中僵硬的姿态被冰封在了其中，癫狂而又狰狞，浑浊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我。

“对……不起……姐……姐……我……”我用颤抖的双手隔着厚厚的冰面去抚摸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但她没有任何回应，因为我似乎犯下了天大的错误，她不会再回应我。

“你其实很清楚，她已经死掉了吧？”那声音趴在我肩膀上，轻轻地对我说。

“我……对不起……姐……姐……”我脸上的泪水坠落在平静而又坚硬的冰面上。

那声音化作一阵风离去，在漆黑的穹顶之上盘旋着，它洒下无数令人纷纷扰扰的雪花。

“她的死，又怎会落怪到同样无辜的你身上呢？你再仔细看看，看着她的眼睛！看看她究竟在怨恨什么，究竟在为什么而痛苦！”

它化作凛冽的寒风呵斥着我，我将脸凑近，看着她浑浊的瞳孔，如同无边的囚笼，她的神魂在其中忍受着种种酷刑，每一次都让她发出痛苦的哀嚎，每一次都让她喷薄出淋漓的鲜血。

“你和她一同出生在污泥之中，而她却比你见证了太多人性的险恶，在她短暂的生命中受尽了折磨。她对憎恶的事物陷得太深，太深了……”

我无神地张望着头顶上那束微弱的光芒。

“你接受着她无私的爱，你比任何人都渴望带她离开牢笼。我承认，你们的欲望是纯净的，但又是软弱无力的，这种渴望不会拯救你们，它只会让你们在这处泥沼里越陷越深。”

“放弃她吧……你将感觉不到任何寒冷，摒弃人性的糟粕，接受纯粹神性的洗礼！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雪愈来愈狂暴，祭司的歌声也随之愈发高昂，凄厉的嗓音仿佛耶伦渴望冲破束缚的灵魂，穿金裂石直冲云霄。她们解下黑衣，用毫无遮掩的身体在风雪中漫步，她们的神态举止自如，舒张的双臂像是献出的花蕾，她们的歌声此起彼伏，忘却一切烦恼，只为留下一副接受净涤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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