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卷三十二

　　唐建宇从镇中学的行政楼出来，路过高中部教学楼东面的宣传栏时，被人叫住了，“唐老师！”他一抬头就看见石娇娇在路的对面挥着手，少女一脚踩着花坛边缘的台阶，花坛里是还没到花期的桂树。唐建宇立刻合上手里的资料，笑着走到女孩面前。

　　“今天返校啊？”“嗯，拿中考成绩单。”“哦哦，考得怎么样？”“还不错哦~”石娇娇说这句时，眼睛笑得弯成了月亮。唐建宇也“呵”地笑出声来，颇有把握地说：“你应该是考得不错的。”石娇娇得意地左右晃晃脑袋，转了话锋问：“我在等季菲她们，老师你在这干什么啊？”

　　唐建宇摸摸鼻翼，转着眼珠认真回想了下，“季菲，是不是小学时总跟你一起的，眼睛很大的那个？”石娇娇重重地点头，“嗯！就是。但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唐建宇扬扬嘴角，回：“找工作啊！”说着还冲石娇娇摇摇手里一叠A4纸。

　　石娇娇仿佛听了什么奇闻一般，瞪大眼睛，声音也不觉大起来，“那唐老师你要来教中学啊！”唐建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女孩一脸的无法接受，“可是你不是小学老师么？”唐建宇基本明白的这憨学生的疑点，饶有趣味地说：“带你升级，就不带老师我升级啊？”石娇娇难以置信地瞪着眼，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只好如木鸡般呆立着。

　　唐建宇把手里的纸卷成一筒，换了严肃的口吻问道：“那你考得具体怎么样？读哪所中学考虑过了么？”石娇娇闻言弯腰把书袋拎起来，从里面掏出成绩单交给唐建宇，唐建宇一看，总计分栏里庄重地写着714。中考连体育测试一共考七门，总分745分。

　　“哇。”唐建宇不禁低呼一声，然后满眼惊喜地看着石娇娇，“这成绩不得了，很优秀了啊。”石娇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还是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可能这次考题简单，超常发挥，还考了个年级并列第三呢！”

　　唐建宇又细细地看了一遍成绩单，喜悦的心情从言语里都听出来，“这个成绩，市一中，县中随便选了！你们老师有没有给你什么建议？”石娇娇摊摊手回话：“班主任让明天跟家长一起来趟学校，今天没跟我说什么。”

　　“嗯……”唐建宇暗想学校可能要动员石娇娇家长，留住这个优质生源。这时石娇娇在他身边高兴地叫起来，“呀，她们出来了，我看见了。”“谁？”“季菲呀！”

　　唐建宇闻言从纸卷里抽出一张纸，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支笔，火速写了串数字，连同成绩单一起递给石娇娇，“这是老师的电话号码，升学有什么不懂的就给我打电话。”石娇娇接过东西，乖顺地点点头。

　　“娇娇！”季菲跟夏蕾没有走到跟前，声音就已经先到了。唐建宇转头看看，依稀辨认出了，身形比较娇小的那个女孩是自己从前的学生，唐建宇冲向自己打招呼的季菲点个头，挥手后就像北大门走去。

　　看着唐建宇远去的背影，夏蕾夸张地问，“石娇娇，这叔叔是谁呀，这么拉风！”石娇娇哈哈一笑，“什么叔叔，他是我跟菲菲的小学班主任！”季菲点点头，“语文老师。咦，唐老师来我们学校干嘛？”石娇娇像有大新闻一样，跳到两人前面，“他想来教中学啊！你们觉得神奇不神奇，老师居然还可以升级？我以为小学老师天生就是小学老师不能变呢！”

　　傻乎乎的季菲很捧场地张大嘴巴，“真的？还可以这样呢？我也以为老师不能变呢！”夏蕾看着两个少见多怪的呆瓜，不禁捂住了自己眼睛，她无力地问：“那我们初一的英语老师也教我们初二、初三，这怎么说？”

　　本来三个人慢悠悠地往车棚走，陪石娇娇去取自行车，听了夏蕾的话，另两人就愣在原地。季菲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向石娇娇求助，石娇娇不能辜负期望，狡辩道：“对呀，我们刚刚的班主任也从三年级带我们到小学毕业的。可是初中老师在初中，小学老师在小学。现在他要从小学升到初中甚至高中，你见过么？”

　　夏蕾抓抓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有利证据来反驳石娇娇，只好说：“这我哪懂，就看这个叔叔能不能来中学教书呗！”

　　三人一阵沉默，其实石娇娇很想问问两人的成绩，但介于自己考得确实蛮好，先问出来就有种故意炫耀的意思，只好一直憋着。好像故意逗石娇娇似得，三人今天明明是返校拿中考成绩单的，结果一直说东说西，就是说不到成绩上面。

　　出了校门，夏蕾回家往北，石娇娇跟老六沿街往东，所以先跟夏蕾再见。“别忘了，二十八号来我家，叫上陈丽！”夏蕾到马路对面，又大声交代一遍，石娇娇挥手说“知道啦，不会忘记的。”

　　剩下两人一起步行过了面点店，要到石娇娇转弯的路口了，老六才拉着她的自行车后座，忧心忡忡地说：“哎，我考了500出头一点点，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成绩。”石娇娇抿着嘴，她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按老六平时的成绩看，500出头还算发挥的不错。

　　“那你打算怎么办？”“……哎呀，我不想去读职中。也说不准，家里人可能让我复读。毕竟他们不想我离家，我自己也不想去外面读书。”“……”石娇娇越发感到自己成绩对这次谈话的限制性。

　　“娇娇你考得很好吧？我都能考出500多了。”老六问，“嗯，蛮好的。”石娇娇答。石娇娇没看老六，但她清晰地感觉到老六的情绪更低落了。“哎。就算你直升高中部，我也升不了。学校创重点之后，最低录取分数线也提高了很多。”老六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形成一个阴影，“这样一来，我们俩要离得很远了……”

　　这句话熟悉得无以复加，陈丽早早地说过。如有一记重拳打在石娇娇的心上，拿到成绩单后的喜悦此刻被这句话席卷殆尽。她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升学时有关朋友们的问题，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上高中就可以往镇子外跨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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