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八十四

　　三月的天如婴儿的脸，前几天还冻掉鼻子，今天又暖融融的，热得骑了一路自行车的石娇娇敞开了校服。她看见不远处一对父女说完话之后，精瘦的父亲跟女儿挥手离去，胖胖的女儿往自己这边走来。“张洁！”石娇娇上前一步，张洁看见石娇娇笑起来，走到她身边。

　　看见老同桌一直伸着脖子看后面，张洁也看回去，只看见父亲小得像粒蚕豆一样的背影，疑道：“你看什么呢？”石娇娇笑道：“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化学工程师本人呢！”张洁闻言推了石娇娇一把，笑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走到往车棚跟教学楼的岔路口，张洁把手里的书放在石娇娇自行车后座上，扶好跟着往车棚走去，说：“难得碰到一次，陪你去停车。”石娇娇假装受宠若惊的样子，呼道：“你不是张洁，说！你是哪个妖怪变的？”张洁翻翻白眼，之后两个女孩哈哈大笑。

　　可能因为离上早读课还有一阵子，车棚里没什么自行车也没什么人。“妈呀，我又想起以前我们一起早来，结果两个人都忘记写英语作业！”石娇娇支好自行车边调整位置边说，张洁点头大笑，回：“是的，不得了！我要赶快想想是不是又忘记写什么作业了。”石娇娇回：“我们下次还是别大早上碰到了！哈哈。”

　　两人收了笑分别捧着书往教学楼走，张洁快一步走到石娇娇面前，小声地问：“你……跟吴星飞最近怎么样啊？”石娇娇恍然大悟，回道：“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呢，原来不是为我哦！没怎么样，从来不照面的。”张洁皱着眉头站着，淡淡地“哦”了一声。石娇娇想了下，说：“之前他送了我一张贺卡，被我还回去了。”

　　“你说什么！”张洁停在原处，不可思议地冲石娇娇大叫了一声。石娇娇一愣又重复了一遍。张洁闭上眼睛，顿了好久才问：“他，他怎么说？你先收了又退回去，他不可能没反应吧？”石娇娇感觉有点不对劲，狐疑道：“什么？他当面给我的，我当面退的。”

　　张洁不由得张开嘴，不知道为什么整张脸一下子都红了，喉咙里“嗯嗯啊啊”半天也讲不出一个字来。石娇娇先是没明白怎么回事，被她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思索了一下，试探地问：“MR.X不会是你吧？”张洁闻言整张脸更红了，只有眼珠往石娇娇的方向转动了几下。

　　石娇娇一见对方这个反应，答案不言而喻，心里一阵发紧，立刻皱紧眉头呵到：“你这人，你这人真是……”张洁只是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石娇娇见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只好一手抱着书，一手拉着张洁走到楼梯口，没什么人停留的突出处。

　　沉默了好长时间，张洁才张口道：“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一钻。”石娇娇忍俊不禁，撇嘴说：“你这人喜欢别人的方式果真别致……”张洁一脸“万念俱灰”，转过头说：“你还笑我。”石娇娇拍拍她肩膀，说：“不笑你冒充别人，笑你傻是真的。你这样图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念你的好。”

　　张洁点点头，嘴角扯出个很难看的笑，回：“好难啊，石娇娇。跟中了什么邪似的，就想对他好，想有一天他就喜欢自己了。”石娇娇有点难受，摸摸张洁的手臂点点头。张洁垂下眼帘，轻声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傻啊。你应该懂的。”

　　石娇娇“嗯嗯”两声，猛地抬头说：“我懂什么懂，我对他可一点想法都没有。”“谁说他了，我说师哥。”“嗯？嗯！”石娇娇怒目圆瞪，张洁这才回过神来，嘴咧得老长，心虚地说：“同……同桌难免话就多点。”石娇娇弹开老远，挥手往楼梯上走，边走边说：“你别解释了，告诉夏蕾，她‘死期’近了……”

　　果然早上出操之后，石娇娇坐在座位上发呆，窗口就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人，一跟石娇娇的眼神碰上就谄媚地笑起来。石娇娇强装出一脸冷漠走到夏蕾面前，夏蕾从背后“嗖”地捧出一板巧克力，献宝似得举到石娇娇跟前，说：“石大王，娇娇仙女，我错了。给您负荆请罪来了！”石娇娇觑着巧克力，鼻子里发出重重地一声“哼！”

　　夏蕾太了解石娇娇了，又把巧克力往前凑凑，脸上做出最最诚恳的表情。石娇娇果然“噗”一声笑出来，一把接过巧克力，说：“我还要报仇的。”“怎么报？”石娇娇皱皱鼻子，回：“报告文学的‘报’”夏蕾哈哈大笑，“随便你报告文学，长篇小说，我才不怕呢！”

　　石娇娇拆开包装，先掰了一块送进夏蕾嘴里，接着自己含了一块，又包了两块放进口袋里，之后把余下的巧克力递给夏蕾，说：“牛奶味的太甜了，你同桌爱吃。”夏蕾笑着接过来。

　　放学铃一响，潘雪梅赶紧叫了石娇娇一声，想把上课前说的，关于班里最帅的男生被初中一个小师妹送早餐的事情说完，整整一节课，可把她憋坏了。哪知石娇娇一听“下课”就起身，不等潘雪梅张嘴，就说：“我要是晚自习迟了，你就帮我挡一下啊。”说完风一样冲出了教室，留下同桌“嗳嗳”叫了好几声不果，恨恨地直捶课桌。

　　石娇娇冲到车棚，推了自行车就往校门口冲，途中遇到相熟的同学，人家问她“今天不上晚自习啦？”她就随便“嗯嗯”应两声，呼一下冲出老远。一离开街上人流最密集的地方，石娇娇就迫不及待地加快速度，一刻也不停地往村里的方向骑去。远远地可以看见小码头了，石娇娇伸头往栈桥上一看，果然有个人坐在尽头。

　　这次石娇娇大摇大摆地往小男孩身边一坐，说：“又来喝西北风啊？”小男孩脸上没有表情，看了石娇娇一眼又看回水面。石娇娇有点尴尬，又说：“上次载你回家，连声‘谢谢’都没有，把我气坏了。”小男孩冷淡地说“谢谢。”

　　石娇娇抓抓头，迟疑了再三还是说了，“弟弟，你……是不是跟家里闹别扭啊？”小男孩冷哼一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多吃屁！”石娇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毫不掩饰地说：“我不知道多后悔呢！可是我这人又死心眼。”

　　小男孩闻言转过头来，又疑又怒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呢？真以为我要跳河啊？”石娇娇肯定地点点头，说：“小孩子脑子笨，想不开后果不堪设想。”“至少比你正常一点。”“我没说你不正常啊？再说你要是正常，我也不能说在这里抓住你就抓住你啊？”小男孩一阵词穷，也没了脾气说：“大姐姐，我肯定会回家的。你让我一个人静静行不行？到处都乱哄哄的。”

　　石娇娇一听马上咧开嘴笑起来，点点头，“这句话是真的。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还要回去上晚自习呢，现在走我再载你回去。”小男孩站起来，语气平和了很多，回：“我肯定会回家的，我比你怕冷！但是还要再等等，等我妈给我爸打完电话吧……”说完重新坐下来，看着石娇娇，大眼睛里写着“别再问我，我不会答了”

　　石娇娇动了下眼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萨其马和一包纸巾包着的东西，放进小男孩臂弯里，说：“吃点东西，都是甜甜的。我明天还会来的。”说完站起来往码头走，小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求你别管我了，行不行？”石娇娇哈哈大笑，“不行，就当一块倒霉吧！”

　　小男孩看着石娇娇留下的零食，先吃了萨其马，又吃了一块巧克力，“还真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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