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你一会儿路过财务室,帮我跟小曾说下,春游大巴车得少订。跟校领导讨论下来,毕业班还是不能参加,弦拉紧容易,一松劲可就完了!”梁主任叫住走到门口的唐建宇说,被叫的人先是一顿,然后说:“好,我马上就去说。”梁主任在原地挠挠头发稀疏的头顶,走过来,“想想还有别的事,我跟你一路去吧!”
三月底春光日盛,往财务室的路上摆了好几盆杜鹃花,开得灿烂热烈。“小唐来中学有三四年了吧?”梁主任闲话道,唐建宇回:“没有,刚两年,资历还浅得很呢。”梁主任回头觑着这个俊雅的青年,拍拍他的手臂道:“你耐得住,我看你是这拨青年教师最有前途的!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商量,我看好你。”
梁主任说这话确实是出于爱才之心,唐建宇专业的工作能力,积极上进的工作态度和良好的背景……都使他凸显于同辈教师之上,“领导班子迟早也要新鲜血液啊……”梁主任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唐建宇却不敢接话,暗想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试探。
到了财务室,唐建宇火速去出纳那边缴清收来的春游费用,“44个学生,三个特困生减免,一共一千六,点点吧。”女出纳接过钱点清放进小包里,拿签收表格给唐建宇,说:“到时候别忘了叫班干部去内勤领小红帽,你们班跟高一一起,第二批去。”唐建宇点点头,转身看了下,梁主任正跟财务处领导在小办公室谈心,便自行离开了。
春游当日,七八辆五十座的蓝色金龙大巴齐刷刷地停在篮球场上,从高处看像憨厚听话的大甲虫。早读之后的课间,高三的学生乌压压趴了一栏杆,都在目送要去踏青的师弟师妹们,眼里满是艳羡。“怎么我一上高三学校就兴什么春游呢?就好像我以前初中,我一毕业就换新课桌椅。”潘雪梅看腻了,转身背靠着走廊栏杆,对石娇娇感叹:“别人等来春游的大巴,等着我们的只有第二次模拟高考。”
石娇娇眯着眼睛企图用睫毛遮挡刺入瞳孔的阳光,漫不经心地回:“谁知道呢,可能我们这一届特别的不走运呗!老师不是总说么,‘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说完自己先忍俊不禁,潘雪梅闻言仰天长啸,哀嚎,“我也要坐大巴!”惹得石娇娇赶紧推了她一把,“你冷静点,别的班人在笑你了!”
旁边一个男同学笑着接话,“你着什么急,高考的时候大巴就单为我们高三载人!”这句话非但没有安慰到任何人,还惹得在场所有同学都悻悻地,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老师来临前的教室里总是吵吵嚷嚷,有人问这节课可能讲什么内容,有人找课代表确认有没有可能突击考试,也有人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几乎要动起手来……班级的气氛随着高考逼近日渐沉重的同时,也聚集着一种一触即发的躁动,总有莫名其妙痛哭的少女或者毫无来由剑拔弩张的少年。
经过座位轮换,潘雪梅跟石娇娇又凑到了一起。潘雪梅拿出几张A4纸订成的小册子,快速翻看了一遍问,“昨天口语测试的话题背了多少啊?”石娇娇老实交代,“早就全会了,随便抽!”潘雪梅听了极度怨恨地瞪瞪眼,说:“你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呗!”逗得石娇娇一时没憋住,“噗嗤”笑出来声。
潘雪梅看看手表,已经上课七八分钟了,只会早到的英语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还没有出现,少女奇道:“怎么回事,不会午觉睡过了吧?”班级里其他学生也在向课代表喊话,叫她快点去办公室看看情况,英语课代表也是满脸疑云,盯着自己的手表在做心理建设:如果到这个时候还不来,我就去办公室!
一个急速奔走的身影冲进教室,马尾辫在脚步里左右甩动。她横冲直撞,路过石娇娇跟潘雪梅之间时,一下子把石娇娇桌角的书立碰歪了,书一摆脱约束“噼里啪啦”散落一地,肇事者不为所动,如一阵暴风般扫过。
“哎!什么人呀!”潘雪梅大叫一声,石娇娇已经蹲下来收捡了。“走路不长眼睛的,连声……”石娇娇拉了拉同桌的裤脚,小声说:“她好像在哭呢!”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女孩气立刻弱了,还是小声嘀咕:“哭就了不起了,谁还没哭过呢……”最后声音小到没有了,蹲下来帮着石娇娇一起捡,还鬼鬼祟祟地确认:“真的哭啦?”石娇娇点点头。
丁晓燕对碰到书立后传来的质问充耳不闻,她尽力低着头来掩藏自己的表情。她先走到英语课代表桌子边,用鼻音说了句话,随后就跑到高大男生的座位,极小声地说了句:“班主任找你。”丁晓燕站着,这个送她红玫瑰的男生坐着,他们有一个极为短暂而又情感浓烈的对视。
高个子男生合上书,面如死灰地走出教室,后面跟着把脸藏在松散头发里的丁晓燕。班级忽然安静极了,似乎是为了听到点蛛丝马迹,大家都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前后脚离开班级的身影。“老班说这节课先自习,最后一节自习课补上这节课!”英语课代表大声宣布。
八卦的声音已经掩不住了,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加在一起分贝也很可观。英语课代表平时因为刻苦深得班主任器重,这会儿主动担起了维持秩序的角色,“都别吵了,你们不学习别人不要学习啦!自觉一点!”虽然有看不惯的男同学鹦鹉学舌,但声音还是降了下来。
经过英语课代表的提醒,学生们似乎都陆续想起了繁重的作业,或者是作为高考生的自觉。渐渐的不需要人维持,班级也恢复了有老师在班的安静,不时传出响亮的拉胶带纸的声音,显得教室里更加秩序井然,看得走廊上偶尔路过的副校长直喜,暗暗看了下班级的牌子,要在下次高三工作会议上着重表扬下这个班的班主任。
这样的场面维持了半个小时,离下课还有四五分钟,离两个同学被叫去办公室二十五分钟左右。丁晓燕的再次出场完全不加掩饰,她的马尾辫几乎散开,却不再遮掩着涕泪横流的脸,她“呜呜”的哭声也证明:现在她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同学们都懵了,拿着笔,伸着头,眼珠随着她转。
失控的少女来到座位上,最近刚刚和好的同桌看着她摔摔打打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本,又惊又怕地问:“怎么了啊?”这怯怯的问候更刺激了丁晓燕,她几乎嚎啕大哭起来,依稀听得清两个字“错了”,在这过程里把书胡乱塞进布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下课铃在丁晓燕离开的一分钟后响起,班级还是那样沉默的状态,直到一个平时一直调皮的男同学,木木地爆了句粗话,“我靠,到底什么事啊?”其他学生才陆陆续续回过神来,议论纷纷的声音像被谁拨高了音量,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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