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一六零

　　果然附近能塞得下车的地方都停满了，老宅子旁那栋新盖不久的小洋房，阁楼的排水口已经在雪白的墙体上，留下了淡灰色的水渍。石娇娇把自行车停在宅子和宅子之间的小巷里，刚刚走到门口，阿千奶奶就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娇娇可来了，蕾蕾专门叫我在这里等你呢！”石娇娇疑惑道：“她人呢？”阿千奶奶一边把她往宅子深入引，一边说：“马上就看见了，她小时候的朋友也来给她过生日，抽不开身哟！”石娇娇“哦”一声点点头。

　　“就在这里啦，自己进去吧，奶奶还有别的事。”阿千指指传出笑声的房间说，在石娇娇道谢后离开。这间是夏爷爷生前练字读书的茶室，非常宽敞而僻静。石娇娇敲门之后，开门的竟是那时照过一面的“绢花少女”，在女孩本该疯长身体的这两年，她似乎静止了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圆润了点，所以石娇娇一眼认出了她。

　　“娇娇！快进来！”夏蕾穿着条米色的连衣裙，腰间扣一条细细的棕色皮带，典雅大方。夏蕾携了石娇娇的手走进屋子，屋里一侧站有三四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另一侧一张红木圆桌上，四个少年正在玩扑克，地上还有两个小男孩拿着游戏机拼杀。夏蕾扶着石娇娇的肩膀，跟众人说：“我最好的姐们，石娇娇。”说完依次介绍她跟女孩们认识，绢花少女主动伸出手，“好久不见啊！”石娇娇还礼，“好久不见。”

　　夏蕾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石娇娇怀里的布袋子，石娇娇这才反应过来，递到她面前说，“生日快乐！”夏蕾接过来伸头一看，“怎么？”石娇娇歪头一笑，“三个人当然三份礼物，里面有卡片，话也挺肉麻的，建议你一个人的时候再看。”夏蕾哈哈大笑，把袋子搂在怀里，连声说好。

　　“等会儿，我去看看。”那边牌桌上，夏蕾的堂哥摇摇手，走到女生这边来，上下打量着石娇娇，说：“还记得我么？”石娇娇一眼认出这“嘴贱堂哥”，但将他从头看到脚后摇摇头。堂哥还要说话，肩膀上搭来一条胳膊，是另一个理着圆寸头的男生，穿着印有夸张眼睛图案的宽大T恤，眯眼看着石娇娇问：“晚上不会她也要一起吧？”堂哥斜眼看着夏蕾，揶揄地说：“她不去，你以为我妹会去么？”那人又瞥了一眼已经被夏蕾拉去沙发上的石娇娇，耸耸肩，“so　boring”

　　坐了没一会儿，阿千奶奶就来叫人“蕾蕾啊，好出发啦。”夏蕾回了一声，叫上大家出门。石娇娇被夏蕾拉着手往外走，不禁问：“去哪儿啊？”夏蕾回：“去市里酒店啊。”石娇娇一听吸了一口气，夏蕾回头笑道：“别多想，你只管到哪里都跟着我就行了。”石娇娇乖顺地点点头，心里暗自回想夏蕾上次生日宴上，不是很愉快的用餐感觉。

　　坐上车后，夏蕾跟司机说：“方叔，你开稳点啊，这次不用跟其他车争第一啦，娇娇有点晕车的。”方叔回头一看，笑道：“知道了。”向市里平稳地进发，石娇娇果然没有什么不适感，就开始了解状况，“是不是请了很多人啊？”夏蕾冷哼一声，“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哦对了，请了一桌老师。”石娇娇缩缩脖子，“完蛋了，别碰上我数学老师，最怕他了。”夏蕾扭头直笑，“他是肯定有的，谁叫我们两个班都他教呢！”石娇娇绝望地翻眼看着好友，夏蕾摸摸她的头发，“好啦，不怕，你跟我一桌，又遇不到他们。”

　　这是一个石娇娇只在电视里看过的高层酒店，门口红色的充气拱门上赫然写着夏蕾的名字，一路走进去，大堂的led屏上也滚动着夏蕾生日宴的告示，每个转弯都有人礼貌地带路，电梯里也有人服务……石娇娇小心地缩在夏蕾身后暗自吐吐舌头，好大的场面！

　　花开富贵厅，十六张十人位圆桌，还为可以独立吃饭的小孩子们单开了两桌。虽说是孩子的生日宴，也可谓高朋满座，席间可以窥见夏家密密麻麻的关系网。石娇娇学着夏蕾的样子铺好餐巾，看着手边高低错落的餐具，不经有点恍惚：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么隆重的场合，仿佛发了一场诡异的大梦，自己在这里似乎合情合理，又显得格格不入。

　　夏蕾往发愣的女孩碗里夹了一片薄薄的象拔蚌，“试试看，脆脆的，少沾点这个！很呛哦！”说着把芥末碟往她手边推一推，石娇娇依言放入嘴里后，狠命忍住了要飙泪的冲动才咀嚼。“怎么样？”夏蕾期待地看着她，石娇娇细细地嚼，转了转眼珠，笑道：“有点弹弹的，是不是生的啊，还蛮好吃！”夏蕾喜道：“太棒啦，我俩以后可以一起去海边，狂吃海鲜，哈哈！”坐在石娇娇旁边的堂哥小声地“切”，“难吃也说好吃啦……”石娇娇扭头看着他，“什么？”男生没理，转头去跟小表弟干杯喝果汁。

　　夏爸爸端起酒杯，远远地递给女儿一个眼色，夏蕾将半块水晶肴肉塞进嘴里，边站起来边说：“我要去敬酒了。”端上暗红的葡萄酒，越过石娇娇拍拍她堂哥的肩膀，道：“我妹交给你，我敬酒期间她有啥不高兴，我都算在你头上哦！”堂哥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鼻子说：“管我屁事，我懒得管！”夏蕾歪着头，“就这样！”说完按按石娇娇的肩，跟父母去敬酒了。

　　石娇娇碗里被夏蕾堆满了菜品，还好她不怎么挑嘴，而且这里的食物味道都不坏，要不然还真是负担。“哎，你，跟我妹妹屁股后面几年啦？”堂哥张嘴一股白酒的强烈气味，是他刚刚给夏爸爸敬酒时喝的。石娇娇扭头看着旁边这张微红的脸，眨眨眼说，“同校六年。”青年咂了一下嘴，似笑非笑的说：“她脚边的狗腿子，我看你命最长。”石娇娇叹一口气，喝了一口芒果汁，看着堂哥的眼睛说：“是么，等会儿我问问看有没有更长的。”

　　“晚上一定要跟蕾蕾一起过来玩哦！听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圆寸不知从哪桌过来，搂着堂哥的脖子笑着跟石娇娇说。堂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自己的同盟，圆寸冲石娇娇眨眨眼，低头跟堂哥耳语几句，两人都笑起来。眼看着夏蕾那边敬酒转了一圈，圆寸拍拍堂哥的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时间在这场好友的生日宴上走得出奇缓慢，石娇娇盼星星盼月亮才迎来了尾声。夏蕾去送走一部分客人，回来拉了石娇娇的手说：“无聊了吧，等会儿我们出去玩，不过要带着家里的小孩一起。”石娇娇很想现在就自己回去，但看着夏蕾的脸，想想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就回握了下她的手，说：“好。”

　　KTV的包厢石娇娇也是头一次去，她发现唱歌包厢跟旅馆的房间有个共同的地方：一进去都感觉不到外面是什么状况。服务人员上好了零食、果盘、饮品就退去了，偌大的包厢里除了三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其他大大小小全都是女孩子。夏蕾给大家分发饮品，唱了一首歌坐到石娇娇身边说，“我们就是给大人带孩子呢！男生多好，全都自己跑出去玩了！”石娇娇把自己面前的话筒递给“绢花”，回到：“这样挺好，自在一点。”夏蕾会意地笑笑，推石娇娇去点歌。

　　稀里糊涂地过了一个下午，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石娇娇因为肯定要搭夏蕾家车回去，居然像主人家一样站在酒店门口，被迫充当送客时的人肉背景板。霓虹之上星星已经清晰可辨，人群散尽之后石娇娇终于有机会跟夏蕾单独说话了，“天呐，这下终于可以回去了吧，完蛋了，我到家不知道要几点呢！”夏蕾神秘一笑，“傻姑娘，夜晚才刚刚开始啊，好玩的还在后头呢！”“什么？”

　　夏蕾马上就要实现心愿了：作为大人，堂堂正正去一次酒吧！石娇娇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最终在夏蕾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报平安之后，彻底放下心理负担。“都不要开车子啊，不然就是不给我们寿星面子！”除了石娇娇五个姑娘，加上后来的四个男孩，“他们已经在酒吧了。”圆寸说，总共算下来有不下二十个少男少女。

　　一进那个灯光闪烁的场合，即便他们所选的卡座远离舞台，灯光晦暗，石娇娇也发现了自己跟这地方有多不合！夏蕾紧挨着石娇娇坐下，还没坐稳，一件衣服就递过来，抬头一看是圆寸，他笑着说：“特意带的，怕你腿冷，这儿冷气打得忒低！”夏蕾接过衣服扔到座位后面置物的空台子上，说：“你好歹等我冷了再拿出来啊，当我小孩呢，真多事！”其他人一起起哄，圆寸摸摸头，舔了下嘴唇端起一杯酒，“我开场好吧？”夏蕾扬扬脖子，挑衅地笑，看着圆寸连喝三杯！

　　石娇娇一直捧着脸坐在最角落，看着夏蕾跟其他人笑骂作一团。她俩之前有过约定：夏蕾任意疯，但绝不喝挂；石娇娇任意躲，只要一直站在夏蕾身后就可以了。

　　“嗳嗳，走开，你们都太老土了，看我从韩国学来的，深水炸弹！”一个眼睛细长的苗条女孩打个响指，跟侍者耳语几句。只见一个个小杯子带着烈酒掉进大杯子里，气泡真像蘑菇云一样上升，兴奋的半个成年人们疯狂大叫，忍得旁边几个卡座中年长的人忍不住叹，“年轻就是躁动啊！”

　　有人屡次逗石娇娇喝一点，都被夏蕾强硬挡下，“早就说好的，她过敏，谁都不许叫她喝！”慢慢的，大家都把她给忘在角落里了。闹了一阵子，劲头稍稍下去点，大家都摊在沙发上说闲话，这时才听见远处舞台上传来男歌手沙哑的声音。圆寸仰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给“绢花少女”递去一个眼神，绢花会意，拉着另一个短发姑娘说话，两人把夏蕾拉过去。

　　不一会儿，夏蕾给石娇娇递上一杯苏打水，说：“我跟她俩出去下，也不知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这里听不清。就在门口，很快回来哦！”石娇娇呷一口水，仰头甜甜地笑，挥挥手，“去吧，我又不到处乱跑。”夏蕾抓抓石娇娇头顶的细毛，跟她们两个出去了。走到门口正面迎来一个男人，夏蕾回头看了好几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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