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语不明所以,起先单纯地以为是唐建宇的熟人,于是乖顺地退到一边,给两人让出说话的空间。妇人整理了下情绪,看着唐建宇说:“唐老师放学啦?”唐建宇点点头,问:“您有事找我?”王曦妈妈无助地咬咬嘴唇,看看旁边的邵文语,心一横递上饭盒说,“给你准备的午饭,昨天电话里说好的。”
唐建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道:“谢谢您的好意,我早说过,我们学校有规定。而且现在我正要去吃饭。”妇人根本无心男人的说辞,看向邵文语,说:“真漂亮呀!”唐建宇垂眼看着对方,没有接话。聪明如邵文语,很快从两人的神情上判明了情况。她想了一下,低头笑着都到唐建宇身边,看着他柔声问:“学生家长啊?”唐建宇点点头,邵文语端正仪态,冲王曦妈妈伸出手,“您好,我姓邵,是建宇的未婚妻。”
妇人觉得难堪极了,她抱着怀里“自己的心意”怔在原地。更残忍的是,那个只说了一句话就将自己击溃的女人,还在端庄地对自己笑。思索片刻,妇人将饭盒摔在地上,怒问唐建宇,“你为什么要骗我!”她自己知道问得无理,但她要找到台阶下来,唐建宇还是垂眼看着妇人一言不发。
“您冷静一下,发生什么事了?”邵文语居然懵懂而带着善意地问对方,妇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后,满眼悲愤,似乎真受了什么欺骗似地疾步离开现场。一片狼藉,菜品的汁水溅到唐建宇向来干净的鞋面上,他退到街道边,轻轻舒了口气。邵文语上前轻轻扶住唐建宇的手臂,问:“这又是哪一出?”唐建宇转头已经看不见王曦妈妈的影踪,指着小餐馆的方向,说:“先过去再说吧。”
邵文语一踏进店面,老板娘就开心地迎上来,“好久没见你来啦!”邵文语笑着落座,因为着急问唐建宇事情,所以没有接老板娘的话,老板娘识趣地点好菜就让两人独处。唐建宇感谢邵文语仗义相助,不等对方再问,就主动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邵文语对这件事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笑道:“老实说,她还是吓到你了吧?”
唐建宇接过伙计递来的水杯,点头回:“从头到尾。”邵文语忍不住抚掌大笑,老板年正好端了干煸四季豆上来,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好笑。”邵文语收不住只是笑,手指着唐建宇,唐建宇迎上老板娘好奇的眼神,只好信口胡诌:“好久没吃上你家的菜,高兴的。”老板娘扬扬眉毛,敷衍了一句“那就多吃点”,拿了托盘退去账台。
邵文语轻轻按着两腮,收敛了笑意问:“什么从头到脚,你还真对人家怎么样了?”唐建宇抿抿嘴,回:“从出现到此刻,这位家长总有办法吓到我。”“?”唐建宇讲了王曦妈妈因为孩子逃学的事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办公室,及至后来种种表现,最后抬眼看邵文语,道:“她骂人和爱人都这般强烈。”邵文语夹了一根豆角,并不送进嘴里,说:“因为你是这样冷淡的一个人。”
大概早就打算在这里吃饭,邵文语的车子就停在旁边巷子里。唐建宇跟到车后面,看着打开的后备箱不禁哑然,“这么大一箱东西啊?”邵文语耸耸肩,“你妈说是帮你整理的一些衣服,还有你电话里要的书等等,我都快成你们家物流员了!”唐建宇皱着眉头,“还准备搬去办公室呢,这么大一箱,只好先放回去了。”
邵文语把自己的高跟鞋往后备箱的深处扔,直起身子问唐建宇,“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赶着批期中的卷子,下午上课要讲的么?”唐建宇眨下眼睛,无奈地回:“也不差这点时间。”邵文语闻言走到他身边,伸出右手摊开掌心,俏皮地说:“钥匙拿来吧,我勉为其难送货上门!”唐建宇一愣,邵文语撅撅嘴,“反正你下班之前我还要来镇子一趟,到时候还你钥匙。”
唐建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去后备箱将那不算轻的纸箱子搬下来,之后才对邵文语说:“这么重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搬得动。”邵文语收回手默然背到身后。唐建宇明白情况有点尴尬,赶紧将话题引去另一个方向,“嗯,刚刚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谢你。”
邵文语将脚下一颗小石子踢得老远,淡淡地说:“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还你人情而已,我知道的,也不会多想。”唐建宇听出话语里的怨气,他越来越有耐性去解释,“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并没有作什么提示。”邵文语扬扬手,走到车门边拉着把手说:“随便吧,反正就只是这样而已。还有事,先走了。”
他听见她转头前,平常话语里不寻常的尾音,含着爆发临界点的克制和无尽的委屈。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被人围着捧着,无一不足!就这样存在于自己身边多年:像个朋友,像个故人,甚至只是个物流员,还要她怎么样卑微呢?唐建宇都不知道第几次扪心自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从来都找不出原因,不是么?
邵文语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尊驾能不能移动下,我不好倒车!”唐建宇一动不动,邵文语等了一会儿,气得解了安全带冲下车,“你这人真是!难道……”“文语。”唐建宇轻轻的一唤就能让她立刻柔顺,“陪我上楼。”邵文语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了句“什么”,唐建宇微微笑,又重复一遍,“陪我上楼,我搬箱子,你帮我开门吧。”
唐建宇的手白皙修长,关节平滑,指节有长期握笔和写粉笔字留下的薄茧,棕色皮革钥匙包在这样的掌心里,醒目得仿佛能跃进人的眼睛里。邵文语不确定事情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但她知道唐建宇从不让女人踏入他的公寓。酸涩的感觉从鼻腔冲到眼眶,邵文语又惊又怕,把手足无措表现在脸上,毫不掩饰地展现给路过的人,吓得人家加快了经过的脚步。
“我,我可不随便拿别人的钥匙!”邵文语战战兢兢地看着唐建宇,用他们听得懂的话确认。唐建宇的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是那种司空见惯的波澜不惊,声音也平静地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知道。”邵文语嘴唇翕动,就是讲不出一句话,而她想讲的话都在波光潋滟的,看向唐建宇的目光里。
“你早就在这里了。”邵文语站在客厅,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喃喃自语,这盏灯在自己的客厅里也有同一盏。
唐建宇还要回学校,他们明明告别过许多次,而这一次有点不知如何开口。两人站在邵文语的车旁,各自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最终还是男人先开口,唐建宇挠挠鼻翼,柔声道:“有什么打电话,学校里还有事。”邵文语嘴上说着“好”,却并不给他让出离去的道路。
“还有什么事情么?”唐建宇见状问道,邵文语哼哼唧唧却讲不出一个字,唐建宇看向脸颊绯红的女人,她微微张开手臂,极小声地说了一个字,“抱。”唐建宇哑然失笑,“你……”邵文语的脸更红了,“不管!”说着就迈开一步,轻轻圈住了唐建宇的腰身。她手臂缓缓法力,将自己深埋进对方的胸膛里,那感觉令人晕眩,如同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死也甘心了,沉迷至此。
她感觉好幸福,甚至忽视了,他的双手没有回抱。唐建宇如同一棵树任由自己被她缠绕。他紧闭着眼睛,脸上竟是受难的表情。
邵文语如兔子般跳出怀抱,含羞躲进车子里,车子开出五百米才给唐建宇发短信,“晚上市里还有事情,就不返回镇上了,你好好吃饭。”唐建宇简单回复一个“好”。男人立在原地,皱眉感受着屏幕里溢出的甜蜜,他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卑鄙,可这份卑鄙的受害对象,却因为这份卑鄙诱发的举动,向他最大程度地表达爱意……
这份卑鄙被滋养了,加倍龌蹉。
车子在意料之外的岔口掉转方向,邵文语经过镇中学的南门,绕了半个街道悄悄停在学校北门,一个鸭血粉丝汤店的临街灯牌后面。不一会儿,唐建宇果然从街道的另一头徒步走来。他似乎对中午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经过饭盒洒落的地方时,还有一刻的停顿,虽然残羹已经清理,汤汁早就被晒干了。
邵文语掩着嘴笑他,笑着笑着,满手都沾满了泪水,索性在车里任由泪水滂沱。唐建宇跟保安说话,笑着拿走了体积并不大的包裹,邵文语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看不见。她从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不管错失多少年,这惊天动地的一刻总会像今天一样,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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