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二二一

　　“这是哪位高人的菲利普科特勒，放在水池边准备洗洗晒起来啊？”美泡把准备擦洗黑色人造革长靴先放在地上，拎起一本书在大家面前晃来晃去。朱青“呀”的一声跑过去。一把把书抽掉抱在怀里，“我的！”美泡一愣，翻翻白眼转身去拿靴子，嘀咕道：“你的就你的，这么激动干嘛！”朱青也不理会，回到座位上，对石娇娇说：“刚刚看你和露华上水，随手就放在那边了。”

　　“你们在说啥，不是考组织行为学嘛，你们怎么都在说这本书，这是什么书？”露华本来站在石娇娇身边，把着床边的护栏闲聊，忽然惊恐地问，石娇娇掩嘴笑了，“你冒什么傻气，就随口一说，谁说不是考组织行为了！”露华张着嘴一脸迷糊。一直没吭声的吴月忽然把笔一丢，撒气似的连翻了好几页手里的书，怒道：“看不下去了！什么‘眼耳口鼻’观察法又实验法的，大西瓜，我看全都是废话！为什么外国人全都爱讲废话！”

　　看着复习到有点狂躁的宿舍长，美泡在水池边笑起来，“说起来还真是，好像我们专业都是外国理论多。”石娇娇也附和道：“大概是因为几次工业革命都爆发在欧洲，按照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商业社会的基本进程，那商业理论也在那边形成的比较早吧。”露华拍拍手，“优等生就是高屋建瓴！”惹得石娇娇伸手拧了一把露华的腰肢，“哟，也学会用反讽了！”吴月捏捏鼻梁，撇嘴道：“大概是吧，我们的商人擅长实践不擅长理论吧……”

　　只有朱青没有参与“学术讨论”，放好书本来了句，“大姐你们就坦白点吧，现在表现得多不想学，到时候还不是考出两个甲等奖学金。”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人立刻收敛的笑意，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朱青语失而不自知，转身看向众人，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不就是这样么，去年她俩不就是闷不吭声发大财嘛！”还看向露华寻求同盟，露华举手拍拍石娇娇的床沿，没有说话，返回了自己座位上。

　　见石娇娇和吴月都不反驳，朱青更是觉得自己戳中了要害，轻快地反骑在椅子上，有一种莫名的得意涌上心头。此时美泡拎着一尘不染的靴子从洗手间走进来，要拿去阳台上把沾水的表面晾干。她偏头看了朱青一眼，也没有停下脚步悠悠地说：“奖学金这种事，更多是闷声也发不出财，青青你心态有问题呀！”美泡婀娜的背影款款朝阳台而去，朱青只能闷声轻轻捶了捶椅背。

　　要考的科目过半，归期将近，大学校园里的氛围紧张又散漫。B市的第一场雪安静地落在表情各异的学生们身上，雪势很小，落在地上就化了，仿佛只是一场轻飘飘的雨。石娇娇怀里抱着书，被高出一个头顶的美泡搂在怀里，两人共撑一柄暗红的伞。“这要是被张合看见，要羡慕我了！”美泡调笑，石娇娇叹口气不接话，“你车票买好了吗？”美泡抿抿嘴，“我今年不急，要等那个奠基典礼结束后才能走呢！”

　　听说仅仅是现场穿旗袍，端一下放着金剪刀的托盘，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美泡这样的兼职礼仪就可以拿五百块酬劳。石娇娇伸出手，感觉星星点点的冰冷在掌心被烘热，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真是各有机缘啊。”美泡才不理她的臭毛病，伸手就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别在这儿给我泛酸，以后有机会你跟我一起嘛！”石娇娇撅撅嘴，“你当我不想呢，可是条件实在比不得你啊！”说着斜眼不正经地上下打量着美泡，看着看着两人笑作一团。

　　“嗳，我不是说着玩，真有适合你的事，要是成了可比做礼仪赚得多。”美泡收了笑意认真地说，石娇娇立刻来了精神，喜道：“什么好机会？”美泡没有立刻回答，携着石娇娇往校外的小超市走，“陪我去买条毛巾，昨天一不留心，洗脸的拿来擦脚了！”石娇娇一听大笑，又捂住嘴点头同往。“是什么机会啊？”石娇娇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真是个小财迷，回宿舍再说嘛！”美泡亲昵地搂住石娇娇肩膀，笑吟吟地拖着她往学校大门走。

　　“是个电视节目。”美泡解下沾了水珠的围巾，抖了抖挂在衣柜门上的卡通钩子上，拖了凳子坐到石娇娇身边说。石娇娇一听便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你要介绍我上电视啊？”“你听我说嘛！”美泡起身拿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又坐回椅子上，对石娇娇细细道来。

　　美泡因为出色的外在条件，大学刚开始不久就被有渠道的师姐看中，带她做兼职模特，拍拍平面广告或者帮新兴的网络商店做服装展示等等，期间就认识了一些摄影传媒相关的人。“这人我挺熟的，广播学院大三生，最近在地方电视台实习打杂。”美泡说，“他所在的部门策划了一个栏目，是寻人那一类的。”石娇娇眼睛瞪得浑圆，不时地点点头，听得特别认真。

　　“他们编导自己出稿子，也面向社会征集素材，一经采用报酬还是很可观的。”美泡自我肯定地点点头，石娇娇终于听出了点端倪，不禁出言质疑，“你让我给他们投稿啊？我可没那编故事的本领。”美泡见石娇娇还没听完就打退堂鼓，忍不住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文笔不错，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况且还有那么好的现成素材！”石娇娇一时没反应过来，疑道：“我有什么现成的东西？”

　　美泡吐出一口气，耐着性子颇具诱导性地说：“笔记本师哥啊……”提起笔记本，石娇娇第一个想到是唐建宇，而后才回过味来是白面师哥，难以置信问：“你让我通过电视去找他？”美泡听出室友语气里的抗拒，举着手进一步诱导，“当然不是，他都不找你，你找他干嘛？我的意思是，反正回忆都没有意义了，不如换成钱啊！美丽少女，多年等待，痴心寻找，这题材！绝对会采用，说不定还会火呢！”石娇娇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且，你这形象完全可以登台！”美泡一拍脑袋又想到个好点子，“这样就是完全真实的案例了，就是电视台可遇不可求的好材料！你想想有多值钱！”美泡说得两眼放光，石娇娇转头看了她半天，才问：“你不会盘算好久了吧？”“……”美泡吞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一阵子了……”随即拉住石娇娇的手，急道：“你别生气嘛，我是觉着这个事情很美好，让多点人知道也好啊……”石娇娇冷眼看着她，问：“不是说没有意义的回忆么？”

　　“不是这个意思。如果真的找到了师哥，不就有意义了么？”美泡有点急了，她感到石娇娇正在压制怒气。正不得开交时，门锁响了，露华甩着雨伞从外面进来，吴月紧跟在后面骂道：“要死了，甩我一身。”两人打打闹闹进来，看见雕像一样坐在一起的石娇娇和美泡，露华转转眼珠，“你俩下午一门都考砸了么？”吴月推了她一把，边把伞撑到阳台上，边说：“瞎胡说呢，试卷都没批呢。”

　　“我们俩聊天呢！”石娇娇握了握美泡的手低声道：“还是别想了。”随后站起来对露华说：“聊到一首歌，死活也想不起是谁唱的，越想不起来越受不了，所以都呆住了！”露华抚掌大笑，“是是是，就是有这种时候。”吴月打开笔记本电脑，回头笑道：“是什么歌，哼出来我们一起想。”美泡就随便胡编了一段调子，刚回来的两人果真死活也想不起来，但还是抓耳挠腮地说：“听着好熟啊！”

　　“算了算了，越想知道越不行，到时候答案自己就冒出来了！”露华投降道，吴月已经洗漱好窝进了被子里，乐道：“你这傻子居然纠结到现在！”露华冲吴月的床做个鬼脸，拿起挂在床梯上的湿袜子准备去洗，看见石娇娇在翻衣柜，就问：“娇娇，还没问过你呢，那天舞会怎么样，我都没去。”

　　石娇娇露在衣柜外的半个身子微微一顿，把刚穿过的礼服盒子往衣柜深处推了推，之后关上柜门对露华说：“还行吧，大家都挺高兴的，你们部门大二的只去了一个。其他部门也都是新生为主，外联部三个大二女生都去了，想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露华闻言点点头，甩着袜子奇道：“事情都给大一的做，不想当部长的都混混了呀，集体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你们外联部给女生买裙子，当然高兴去啦！”

　　石娇娇抿嘴没说话，越过露华头发的缝隙，她发现美泡似乎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石娇娇吃不准这笑意是因为下午电视台投稿的事，还是美泡已经听说了舞会上所发生的一切。“我去洗袜子啦，这朱青还不回来！”露华没心没肺地一手转着一个袜子，往水池边去了。留下石娇娇跟美泡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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