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二二二

　　“两个眼睛瞪得跟鱼丸一样，抠出来我下锅汆一汆得了！”石爸爸对着发呆的女儿挥挥手，石娇娇回过神来，发现滚着水花的锅里已经有不少丸子浮起来了，赶紧拿着漏勺去挑拣。“你女儿这几天好像心事很多啊，你这个当妈的也不关心。”石爸爸见女儿不搭理自己，就转身去找剔鱼肉的妻子圆场，谁知石妈妈也没给丈夫好话，“你们父女一对活宝，要是把我打出来的丸子汆坏了，这个年过不去！”吓得男人吐吐舌头，老老实实下丸子。

　　石娇娇见锅里没有冒起来的新丸子了，丢下手里的工具说：“厂里秋冬历来很忙，好不容易放个年假，你们就休息一下，不要想法设法出摊了。新年里景区也没什么游客！”石爸爸用小勺子做了个生丸子放进锅里，笑道：“天凉了也就没做生意，不是没客人，而是根本没有原材料啊！”石娇娇指着已有大半盆的鲜嫩鱼丸，奇道：“这什么，为元宵节准备的？”

　　妈妈走到水池边，就这冷水就搓手，跟丈夫说：“一会儿你来剁蓉，加一个鱼泡，吃起来更有嚼劲。”爸爸忙不迭回头答应。石妈妈看了女儿一眼，出去很快又进来，递了张红纸条给她看。石娇娇狐疑地一只手接了，把漏勺交给妈妈之后，这才低头细看。这是一张入场券，上面写着摊位号等信息，落款是镇政府的办公室。“兴办什么新年美食节，村里有几个名额，小钱书记给了我们家一张。”石娇娇感觉很新奇，“这是什么新花样！”石爸爸神秘地说：“增加旅游景点呗！”石娇娇闻言老神在在地点点头，“初六，明天是个好日子，六六大顺。”

　　忙到八点才做完美食节的准备工作，石爸爸又给村里其他参加的乡亲打了电话，确认了一起行动的时间，一家人洗漱结束后已经过了九点。石娇娇在父母房间里站了会儿，就说要回去睡觉。石妈妈看电视是真有精神，劝道：“就不看啦？正当精彩呢，广告一会儿就过去了！”石娇娇心里记挂着其他事，捂着嘴假装打了个哈欠，说：“真的困了，等着看重播吧！”爸爸妈妈面面相觑，这丫头早上九点才醒，现在还不到十点又困，是猪投胎的么？

　　石娇娇爬进晒得蓬松的被子里，鼓足了勇气把脚一伸到底，竟意外地踢到妈妈早就放好的，热乎乎的暖水袋。石娇娇调整好台灯的位置，整理好被角……除了躺下再没有任何琐碎事可做之后，她才伸手从枕头下掏出一整天没有碰的手机，上面果然有未读信息，叫人高兴又叫人失望。

　　这是一个神奇的新年：陈丽嫁人了；老六跟家人去探亲；夏蕾去了亲生妈妈那边，亲密的好朋友一个都见不上！但却有个人从除夕开始，就一直用手机陪着自己。就在刚才还用信息说：返校的时候我去车站接你，买好了车票一定要提前说。石娇娇握着手机，想了半天才回了一个“好”，对方很快回了一个用符号组成的笑脸：早点睡吧，听说晚睡对女孩子皮肤不好。石娇娇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不再回复。

　　石娇娇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了，手机忽然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石娇娇立刻睁开眼睛：跟张合的对话结束了，总不会还是他，这个点不会再有别人，一定是早上发出去的那条，现在终于等到回复了！想到这里，石娇娇立刻摸出手机。打开一看，竟然还是张合，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退回收件箱的界面，一路按下来，竟然都是张合的短信。石娇娇不禁疑惑一起来，谁能想到冰窟窿一般的怪人，发起短信来是这样一副温和亲密的样子。“难道舞会之后，我和他就算是另一种关系了么？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想起舞会，石娇娇的耳朵还有点发烫。她在那场舞会里，即泯然于众又出类拔萃。

　　学生会的“圆厅舞会”再次举行时，石娇娇已经非常淡定了，她是大二的老人，她的第一次舞会早就因为张合错过了！部门的晚辈来问的时候，石娇娇就明确表示不去。“可是这样一来，外联部就我一个女生参加了啊，娇娇师姐！”小师妹看着她几乎潸然泪下，石娇娇一阵踟蹰。

　　“你就去呗，去年你也没参加成啊！”出乎意料地，一直跟自己不对盘的成熟女生竟一脸真诚的相劝，“说实话，小礼服以后大概也没机会穿了！大三更会不好意思参加。这次，我们两个也去，就当陪你和小师妹。”没说话的另一个同年级的女生附和地点点头，就这样外联部居然所有女生都出席了。

　　区别于第一次的激动，当晚石娇娇裹了大棉袄，穿着棉鞋，很晚才悠闲地进入圆厅。那真是新生和各部新任部长的天下，脸上要不新鲜好奇要不春风得意！等辅导员、学生会主席还有学生会骨干发完言，会场响起音乐，舞会才真的开始了。

　　“师姐，你们都不去么？”小师妹早早脱了外套，在暖气不是很足的圆厅露出粉红的裙子，还好舞池里人群聚集，并不会觉得冷。石娇娇揣着袖口和另两个女生靠在一起，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摆摆手，“今天你们是主角，去吧，别怕，我们看着你呢！”成熟女生看了石娇娇一眼，石娇娇回看道：“我就得了吧，来见识一下就行。”

　　不久，有一丝冷意从身后袭来，随着大门的闭合又消去，有人半途进场了。石娇娇拉拉棉袄的领子，继续抱怀看着师弟跟学习部的小辣椒互相踩对方的脚，不禁掩口笑道：“看那俩，是不会呀，还是趁机报复对方呢！”她没等来同伴的应和，只感觉到两个女生有其他动静。

　　石娇娇转头一看，讲座之后再也没见过的张合正站在身后，身着得体的西服，右手搭着厚呢大衣，嘴角带笑地看着她。石娇娇又惊又疑，看向两个同伴，她们都掩口站到张合身后去了，她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张合往石娇娇靠近一步，上下打量道：“礼服穿了么？”石娇娇木木然地点点头。“那，我们去跳支舞吧！”张合伸出邀请的手，激动得身后两个女生直咬拳头。

　　“可是……”石娇娇把灰色的棉鞋往前凑了凑，她本来只想穿洋装过过干瘾，没打算真的跳舞。张合轻轻笑起来，移开手上的大衣，露出了一个拎袋，拿出来竟是一个鞋盒子，“早有准备。”打开一看，是双小牛皮的半高跟浅口鞋。张合笑道：“其实是和礼服一起买的。”“啊？”旁边女生立刻发出惊呼，张合赶紧作出合理解释，“是我个人买的。”另两个女生还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们悄悄地在舞曲转换的时候混入舞池，那时的音乐是烂漫却疏离的《一步之遥》。石娇娇完全跟着张合的步伐，他进她就退，他退她就进，始终保持一步之遥，石娇娇忍不住笑起来，她觉得这舞步好有趣。

　　“别看脚，看我。”张合却全然不顾石娇娇拼命掩藏的困窘，话语直白，“去年是我故意不让你参加的，因为我有早就定好的事不能出席。而我又不愿意在你穿着我挑的裙子，参加第一次舞会时，自己却不在场，想想就恼火！”

　　石娇娇耳朵热烘烘的，她听着张合的耳语，地面是不看了，却来回躲闪着视线，看身边不相干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对出众的舞伴，人们频频侧目，或交头接耳。张合近距离看着石娇娇慌乱又可人的表情，笑着低声说：“你最好不要东张西望，不然更引人注意。”吓得她只能低下头，却变成一个好似把脸亲密放进他肩窝的姿势……

　　舞曲结束的时候，石娇娇脸红头晕，绝不会再多跳一步。张合自然地牵着她下场，不免有相识的人来寒暄，无不好奇地看着石娇娇，暗想：这样一个女伴，怎么好似从地上平白冒出来的。张合都从容应对了，而他的从容不过是接收大家一切猜测，并自信地回看石娇娇。“啊，是，毕业设计和实习都很顺利，她去年没来成，怎么也要抽空来陪的！”……

　　舞会结束时，入夜很深了，校园一片沉静，石娇娇跟张合沉默地走在散场的人群里。天空有几点寒星，苍穹此刻看起来静谧而深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远处的天空一闪一闪的发亮，“打闪了么？”石娇娇打破尴尬，“傻瓜，冬天这里怎么会有雷电？”“那是？”张合拉她走出教学楼，才看见，那是远方一场无声的烟火，像极了这场舞会。

　　石娇娇很快从回想里醒过来，顺手发出了一个晚安。此刻，或者整个新年，甚至更早，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在想着的是：为什么唐老师都不理我呢？“就因为我没有及时报平安么？”石娇娇在屡次尝试联系唐建宇无果后，终于开始胡思乱想。原来她那夜的报平安短信，因为停机并没有发出去，等她意识到跟唐建宇很久没联系已经是三四个月之后了，虽然从前联系也不多，但没有间隔过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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