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二三一

　　最神奇的是，在唐建宇打来电话之后，一切好像真的好了起来。

　　“喂，大姐。”石娇娇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起电话，把手里的一把洗干净的葱递给经过的爸爸。吴月声音轻快，“在干嘛呢？”石娇娇笑着回，“没干嘛，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手机里传来按计算机的声音，吴月似乎在跟谁算着帐，结算完了才跟石娇娇说：“我想跟你说，那个续集没有啦！”“啊？什么意思？”“就是不放了呗！”

　　石娇娇不禁心里一喜，快退了两步挨在窗台上，开心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夏日傍晚的墙面热乎乎地贴着女孩柔软的腰肢，烫得石娇娇感到不舒服一下子又弹开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立着。吴月回到：“地方台今年买了个老片子，天天没日没夜的放。他们也拉不到什么像样的广告，刚放暑假那阵子，电视剧中间插播的都是关于八月初的那‘蝴蝶花女孩后续’的预告。我观察了四天，发现那个预告片没有了。换成了‘老夫妻晚年丧子，想要找回多年前送人的孩子’的预告，和一个超长的当地某制造企业的宣传片。”

　　“说不定是预告片播放次数够了而已。”石娇娇还是觉得不放心，吴月哈哈笑道：“怎么可能预告了一个月，反而到要播放的前一周停了呢！这个台我从小看到大，相信我，肯定是不放了。”“那总要有个理由吧，一个地方台，片子都制作出来了，怎么说不放就不放了？”吴月想了一下，乐观地说：“这个谁知道，说不定是看网上的热度散了吧……小电视台放东西很随性的。”石娇娇迟疑地“嗯”了一声，又提高声调道：“不过，真是个好消息啊！大姐，谢谢你。”“这有什么好谢的。”

　　网上的热度也是在唐建宇打来电话之后，以莫名其妙的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散去的，快得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蹊跷，这还是天天泡在网上的露华和吴月发现的。先是关键词，之前已输入蝴蝶花，搜索引擎就会自动关联这件事，现在排在前几位的结果都是正儿八经的蝴蝶花种植和买卖消息。

　　再来是同城讨论最火爆的论坛，里面关于这个事件的帖子莫名在两三天内都沉了，特别活跃的两三个爆料ID，不知被禁言了还是怎么样，几乎一夜间成了锯嘴的葫芦，竟是都一言不发了！“可能是那个谁谁，大明星宣布跟另一个谁谁结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当时美泡捧着露华的笔记本电脑猜测，石娇娇也表示同意，“都是小老百姓的琐事，说完也就完了。”后来又观察了几天，真的是一点动静没有，紧接着期末考试也到了，女孩子们终于从这件事里解脱了出来。

　　现在吴月又带来这个消息，那下周的节目要是真的没播，这件事情就总算完结了。“好好睡觉，明天就会好了。什么事也不会有……”跟吴月通完电话之后，石娇娇想起了生病时唐建宇跟自己说的话，一种信赖感从心底快速生长膨胀，不由得叫了一句，“太好了，还是你最好了！”

　　刚好这时石爸爸端着刚出锅的五香螺蛳走过，见女儿雀跃的样子，忍不住停住脚步奇道：“天天黑着个脸，这下高兴什么呢？”石娇娇冲爸爸吐吐舌头，“不告诉你！”爸爸忙着准备出摊，摇摇头没多说话，往三轮车走去。

　　不一会儿妈妈也拿了两条碎花的围裙走到三轮车旁边，转头跟石娇娇说：“我们去出摊了，你准备下晚饭啊！”石娇娇走过去，摇头晃脑地说：“哪天不是我烧晚饭的，还用得着交代。”妈妈伸手戳戳女儿的腮帮，“就你话多，看好门啊！”石娇娇捧着脸目送父母远去。她看见碧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大片绿油油的稻田里，被烈日晒蔫儿了的植物在傍晚的风里又恢复精神，乡间小路边黄色、白色、紫色的小野花娉婷摇曳……

　　好宁静的村庄啊！石娇娇深吸一口气，再往爸爸妈妈离开的方向看去，他们的影子已经很小了。“太好了，没有牵扯到他们身上。”石娇娇庆幸地想，其实她也是刚刚才意识，那件事能够就此打住有多么幸运，“如果我的中学都被发现了，那离被爸爸妈妈知道也不远了吧？”石娇娇闭上眼睛，“那样的话，真是不堪设想。他们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喜欢男孩子了……”石娇娇捂住自己的脸笑出了声。

　　“哇，这两条不能摘，正好菲菲来了可以给她吃，她最喜欢新鲜的黄瓜了。”石娇娇穿梭在两排短短的瓜架里，五步走到尽头，篮子里也有长长短短的收获。“再来个白糖西红柿！”说着就跨进了番茄丛里。这个夏天日照如往年一样强烈，但雨水却很少，导致西红柿个头都不大，滋味却非常足，石娇娇很喜欢。

　　经过土灶棚子的时候，石娇娇发现妈妈留了两小碗的菜，一碗香酥毛毛鱼，一碗五香螺蛳，“这样就不用再炒菜了。”石娇娇把菜端回到餐桌上，用罩子罩好，又跑到后院的菜地里视察，有掐了好几茬的空心菜、粗壮的两垄番薯、挂着沉重果实的圆茄子等等，最最诱人的还是稀疏的红秋葵，“菲菲最喜欢啦！”

　　夏蕾出国，陈丽嫁人，现在假期里石娇娇可以惦念的，就只有老六了，谁想到老六也不能一起过暑假了。石娇娇今年没有做兼职有两个原因，一是之前师姐介绍的茶餐厅暑假工已经满额了；二是那时正陷在“蝴蝶花女孩”的阴影里，非常想家，同样的非常想念好朋友。

　　期末考试头一天的晚上，石娇娇就兴冲冲地给菲菲打电话说自己很快回来了，菲菲也很高兴，却告知对方自己不能作陪了，“我现在在市郊一家小公司做出纳，已经上班三个月啦！”石娇娇非常震惊，再转念一想，老六确实该毕业了。于是两人又约好一起过周末。谁知要么你家有事，要么她家出状况，一拖拖到了现在才能见上一面。

　　老六是自己乘公交车来的，挎着福袋形状的民族风编织包，拎着个印着房产广告的蓝色大购物袋。她站在门框里，白色宽松的上衣配一条卡其色哈伦裤，笑吟吟地看着躺在竹床上数吊扇圈数的石娇娇。“啊！”石娇娇立刻跳下床，捧着老六红扑扑汗津津的小脸惊道：“不是说好明天我去接你吗？”老六放下手里的东西，甜甜地说：“等不及啦！周五也没什么事，我就请了半天假，直接杀过来了。”石娇娇不顾天热，紧紧抱住了老六，“我好想你啊！”

　　老六端着石娇娇吃不下的半个西瓜，边挖着果肉边问：“叔叔婶婶去景区出摊啦？”石娇娇点点头，“刚走不久。”突然趿着鞋跑去拿手机，说：“我得让他们留点菜！”等石娇娇打完电话，老六擦着嘴边的西瓜汁笑道：“看来生意很好哟，天天卖光！”石娇娇喜滋滋地说着“还行吧。”手里拉了小竹凳坐到老六身边，摸摸她的膝盖说：“你呢，工作顺不顺利，怎么越来越清瘦？”

　　“你好意思说我？”老六拿起瓜皮，准备放到外面水池边的泔水桶里，被石娇娇拦下了，“放着别动，这个皮厚，一会儿切了丝，晚上我炒给你吃！”老六闻言返回凳子上，说：“工作还行，反正就是帮老会计打打杂，当然工资也低。”石娇娇捡起地上一颗西瓜子，疑道：“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干脆去你爸那帮忙呢？”老六弯头看着石娇娇，语气冷淡地说：“他不敢给我接触厂里的财务，我也不想去。”石娇娇心下了然，便不再说话。

　　“别这样嘛，我以后自己吃自己的，才好呢！”老六摸摸石娇娇的头顶，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拎来的购物袋边，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笑道：“来看，这是我用第一笔工资帮你买的衣服。”石娇娇抬眼看，是一件纯白的，袖口镶蓝色边的棉布长裙。“好看吗？我一看见就觉得好适合你。”石娇娇鼻子一酸，软软地叫了一声“菲菲”看着石娇娇受之有愧的表情，抿嘴一笑，“我和你是最亲的，对你好我自己更开心。”老六大眼睛亮亮的，里面都是纯粹的情谊，“我一定也对你好。”石娇娇发誓。

　　吃晚饭的时候天色尽黑了，月色非常好。石妈妈把最后一块鳝筒夹到老六碗里，叹道：“我们菲菲也挣钱了，四个姑娘，就还剩娇娇没长进！”石娇娇正为一个吸不出的螺蛳肉拼得面红耳赤，听自己无故“中枪”，忙丢下吃的，不服气地问：“我还在上学啊，怎么没长进？”石妈妈撇撇嘴，揶揄道：“这学上得够久的，就剩你一个了。”

　　石娇娇拿了牙签挑出肉送进嘴里，道：“夏蕾也还在上学。”石妈妈眨眨眼，“你跟人家怎么比？”石娇娇丢下螺蛳壳，“啊呀，不要说这个了行不行！”老六吐出鳝鱼骨头，跟石妈妈说：“婶婶你不用操心了，娇娇以后肯定赚的，肯定比我不知道多多少，你就等着享福吧！”石妈妈听了欢喜地刮刮了老六小巧的鼻尖，“才上几天班，小嘴巴都会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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