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二三六

　　“交警已经过去了，老板。”有着漂亮发色的女秘书回到车内，转头对后座的男人汇报。“嗯，现在调头去我住处，我要去趟别市。你的车停在哪里，先带你去拿车。”张堃抚弄着黑色腕表的皮革表带说。秘书和司机快速对视了一眼，女人为难的说：“六点十六分，蒋小姐语言学校的开业典礼，您答应过要去的。”“送个花篮去就行了。”“是，先生。”

　　一辆黑色汽车在路口原地调头，往过来的方向又开了回去。“老板，您这次外出的行程是公干还是私人的，我跟外面怎么通报？”女秘书拨了拨掉到腮边的卷发，因为盘发临时拆掉之后，头发更加不服帖了。张堃刚准备回答，转头看见路边公交站台上，三个女孩子在等车，其中一个脚似乎有伤，被另两人架着，“处理速度还挺快。”他暗想。

　　女秘书也顺势看过去，一眼认出左边的女孩是在办公楼大厅差点撞到自己老板的那位，不禁感觉更加吃惊了。她刚刚升作高秘不足半年，但也深深感到伴君如伴虎的焦虑。张堃性格极为冷酷，对生意对手赶尽杀绝，对合作伙伴锱铢必较，对员工就更不用说了，始终保持着超过十六个楼层的距离。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阎王”的注意力也会稍稍分散到工作以外的事情上。现在的行车路线，难道意味着他听了女孩的电话内容之后，临时做了特别安排，顺着跟过来，准备伺机提供帮助的吗？

　　如果是这样，简直太可怕了。想到这里，女秘书不禁对石娇娇充满了好奇，想再看一眼时，车子已经驶过站台了。“怎么了？”张堃注意到自己秘书，一手贴在车窗上的异常举动，“你想现在下车？”“啊，不是。”秘书这才回过神，慌乱地坐回位置。张堃眯眯眼，继续无意识地盘玩着手腕上的表。

　　“如果现在有辆车载我们回学校就好了！”三人目送一辆黑色豪车悠悠开过面前，露华不禁感叹道。直达学校的这路公交车四十五分钟才有一班，三个人等的心烦意乱，都怀疑在他们到站台之前，刚巧错过了一辆。“美泡你伤口还疼吗？”石娇娇转移注意力问道，美泡微微动了动脚，“只是有点扯到皮的疼。”石娇娇点点头，“那应该问题不大，到学校先去医务室看看。”露华调整了下肩上的包带，看了一眼说：“医务室哪有人啊！回去涂点消毒的，贴创可贴了呗！”美泡抿抿嘴，恹恹的，没有接话。

　　石娇娇一直看美泡有点不对劲，扶着她的肩问：“你是不是吓到了，一直没精神。”“没有。”美泡笑得非常疲于应对，石娇娇只好打住，“哦哦，你没事就好。”露华隔着美泡给了石娇娇一个眼神，轻轻摇摇头。三人在下午四点，已经有点凉意的街头，一声不吭地等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公交车。

　　到宿舍的时候，从家里归来的吴月正在收拾东西，朱青蹲在桌子边系鞋带。“青青要出去啊？”石娇娇问，朱青笑道：“你们回来得正好，派个人跟我一起去打饭吧！”吴月走过来，“我妈做了菜给我带来，还准备打好饭叫你们回来呢，谁想一窝蜂归巢了。”等石娇娇和露华把一瘸一拐的美泡扶到座位上，另两人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朱青捂嘴叫起来，“啊呀，你这么瘸啦？”美泡忍不住翻个白眼，说“你才瘸了呢，赶紧去买饭吧！”朱青扬扬眉，对石娇娇笑道：“娇娇陪我去！”“好。”

　　“那个大妈一下就慌了，估计就等着扑上来抢娇娇手机呢！”露华拿着筷子手舞足蹈，还不忘拿走碗里最后一只盐水虾。“最好玩的，还是她看见真有交警来了的表情！”美泡也接了一句。“哈哈！”露华指着石娇娇，先后用眼神招呼了吴月和朱青，“她呀，简直神了！说有警察就有警察！”说着一拍脑袋，惊道：“你是不是来之前就先报了警？”石娇娇连连摇头，吃净嘴里的半个海带结，“我就说着吓唬她呢，心里直打鼓！那个警察叔叔，真是天降奇兵！”大家听了抚掌大笑。

　　“不过我们美泡大小姐真让人意外，整个过程安静大气，搞得我跟小混混似得。”石娇娇不解地看着美泡，看似调侃实在套话，可偏偏美泡就是不接招，只是笑笑，低头吃了一口白饭。吴月敲敲碗，接下有点尴尬的话，说：“你们也算是增加了人生体验！美泡，你伤口这几天可当心点，我给你贴的创可贴不防水，明天得去药店另买。今天洗澡的时候要注意。”美泡仰起头，“大姐一会儿跟我一起洗嘛！”“也行。”

　　“大姐都跟美泡一起洗了，你就让我一起嘛！等完青青等大姐她们，真的难受得受不了了！娇娇！”露华在石娇娇端着盆进入洗澡间前的一刹那，像一头小猎豹一样冲上去，一只脚卡在门缝里，扭糖一样地缠着石娇娇，让她同意两人一起洗，“今天特别不想一个人洗澡~”露华索性撒起了娇。石娇娇本是很不习惯的，被露华磨得没办法了，只好答应，“可就这一次啊！”

　　两人关上门，打开龙头放热水，并不急着脱衣服。“下午在站台上，你看我一眼什么意思？”石娇娇用手接着水，边试水温边问。露华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石娇娇说的是在公交站台上的那次，“怕你问得多，美泡当街发火呢！”“啊？”石娇娇下意识地缩回手，伸着脖子压低嗓子说：“美泡今天确实有其他不高兴的事吧？”露华拉着嘴角点点头。

　　被三轮车撞到的一开始，两个人都吓蒙了，等她们回过神已经变成那对老夫妻嘴里的：瞎走路，撞翻了车，要赔五百块。她们的第一个电话，是美泡打给一个男生的。这个男生今年刚从B大毕业，在花玉章还没跟美泡分手的时候，就对她表现得鞍前马后，十分殷勤。照美泡的想法，给他打这个电话，其实是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算是对他热烈追求的回应。

　　“露华先别理他们，我找人来！”美泡心有成竹地白了大妈一眼。她喜滋滋地听着等候铃声，还怀了又能在室友面前小小显摆一把的小心思。对方接起电话，果然很喜出望外，“大美女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受宠若惊！”美泡寒暄了两句，才楚楚可怜地描述了下现状，“我脚都流血了，这俩人现在凶神恶煞地要钱，跟室友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依他平时的表现，现在十万火急地赶过来肯定是必然的事。

　　但是那男生并没有。他先改口说自己在加班，又想起跟美泡说了在卧室，只好再改口说朋友突然来了，也是急事脱不开身。“你别怕，赶紧报警！我去也不能做啥，总不至于帮你打人吧，也只能报警而已啊！听话，快点报警啊！那我就先挂了。”“哎！”美泡的音节还没有发完整，听筒里已经是迫不及待地“嘟嘟”声了。她面如死灰地看着听到全过程的露华，仿佛置身事外了，没有感**彩地说：“他叫我们报警。”

　　听完露华的话，石娇娇不知道怎么说，两人默默摆放各自的沐浴用品。“哗哗哗”龙头的水温差不多了，石娇娇掀起按钮把水流调节到花洒上，对露华说：“可以洗了。”露华却不动，长叹了一口气说：“别看美泡成日扮得招蜂引蝶，装作男生都不入她眼的样子，其实最让她寒心的就是男人了！”石娇娇扬扬眉毛，“哎，花玉章离开B市那天，送他的时候还一副‘好走不送’的洒脱劲儿，回来枕头都哭湿了……”

　　水花蹦到身上还有点烫，石娇娇往蹲厕那边退了一步，给露华腾出空间。“所以呀，女人是一定要吃男人亏的，男人都没有良心！”露华搓着脖子，闭眼得出一个悲观的结论。这老气横秋的口气逗得石娇娇“噗嗤”一笑，“那我就看你以后找不找对象！”露华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道：“我呀，对象不指望了，毕业了直接找丈夫吧！哈哈！”“嗯，一个个丈夫都绑在校门口，等你毕业就挑一个结婚呢，哈哈！”“臭娇娇！”露华捧起一捧热水，朝石娇娇泼过去。

　　“你怎么还不过来洗，我洗头你刚好冲冲啊！”露华按着洗发水问，石娇娇靠在墙角，“没事，你先洗，咱们聊聊天。”露华撇撇嘴，“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臭矫情！”石娇娇吐吐舌头，“我就矫情，嫌弃我我就开门把冷气放进来，冻死你！”

　　露华在头上抓起丰富的泡沫，边吐洗澡水边说话，“我说得一点没错，你看今天，张合跟你在一起也没来，不就是这么回事么？”石娇娇想说是她自己没有叫张合，想想也没辩解的必要。“嗳，你俩几个月照一次面，你还半路被我们抓走了，他要气死了吧？”露华想起来随口一问，石娇娇这才想起来自己跟对方说过“早去早回”，而自己之后完全忘记了！

　　等到躺倒床上打开手机，才看见张合打来了三个电话，最后没办法发了一封短信来：情况怎么样，怎么都不接电话，你没事吧，看见立刻回复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焦急的文字，短信都没勇气回了，“这么晚了，他还要看U盘里的资料，明天再说吧……”石娇娇找了借口，关掉手机的时候，时间刚过九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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