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一四

　　长假来临，唐建宇如约带父母去小镇看一看。“上次郭伯伯请爸爸去休养，说过一个不错的山庄，还记得吗？”唐建宇一边看路，一边跟后座的父母攀谈。唐母一听嗔道：“你爸爸没去啊！郭伯母回来说，地方很不错，有的吃有的玩，风土人情好极了！我都后悔得要跟他吵架！”唐建宇微微一笑，“就在镇子下面的村里，正好带你们去转转。”

　　在唐建宇镇上房子装修的时候，唐母跟着邵文语来过一次，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一下车，唐母手搭凉棚，先朝护城河边的公园看去，有小亭长廊错落有致，秋花黄竹点缀其中，背后一条连天的长河悠悠远去，看得人心旷神怡。再看纵横的街道，宽敞干净，道路两边各种商店百花齐放，街景熙熙攘攘使人欢喜。妇人不禁转头对丈夫说：“这地方发展的真快。”

　　唐建宇领父母穿过停满电瓶车的大通道，经过巷子，正好遇上楼梯口嗑瓜子闲聊天的三个老年人，都是同栋楼的邻居。“小唐老师，这是你爸爸妈妈啊？”坐在藤椅上的阿婆慈祥地问，唐建宇笑着回，“是，放假了，过来看看我。”三个老人颤巍巍地跟行人让出上楼的空间，老爷爷笑着跟唐父说：“你们有福气啊，小唐是个好孩子，周围家里都有他的学生，街坊们都喜欢他。”唐父腼腆地笑笑，看了眼儿子，道：“他也多亏长辈们爱护。”

　　三人已经上了台阶，还听见没说话的那个婆婆叫着要他们去家里吃饭，唐母抱着自己大衣，说道：“这乡下跟城里就是不一样，人都热络。”唐父也叹道：“是呀，倒有点从前在单位宿舍里的感觉。”唐建宇拎着父母的手提袋，指指楼上，“马上到了。”

　　唐母知道儿子有些轻微洁癖，可一进门还是被唬了一跳，浅色调为主的室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干净得甚至有点冷清。唐母不禁咂咂嘴，“还有一点人气吗？”唐建宇拿出准备好的拖鞋，将父母请进门。唐母抬头一看，指着客厅方形几何图案的吊灯说：“这灯还是文语选得呢！”唐父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太一眼。

　　唐建宇权当做没有听见，给爸爸妈妈倒了水之后，又把两人的行李放进主卧，走出房间才说：“这不是请你们来添点儿人气嘛。”妇人喝了口水，连连摇手，跟丈夫说：“马上去买点菜，给他添点烟火气。”

　　唐建宇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响起来了，赶紧接起来“嗯嗯啊啊”应答一番，挂断后举着手机说：“你小侄女电话又追过来了，晚上备好酒席等你们呢！”唐母这才想起夏蕾来，问：“她一个人守老宅子啊？”唐建宇拉了凳子坐下来，“小周去国外工作了，阿千和方叔陪着她在镇上。”唐母点点头，唐父放下手里的杯子，随口问了一句，“阿千是不是从小跟着婆奶奶的那位女工？”唐母推丈夫一把，“就这么一个阿千。”

　　三人坐了一会儿，阿千又打了电话来催，只得赶紧过去。沿着街道走了一阵，“这边就是中学了。”唐建宇顺手一指，父母的表情都略微一变，瞪大眼睛，恨不得将这个困住他们儿子的地方一眼看尽。

　　夏蕾在斜对面的路口，远远地看见了他们，唐母走了两步率先发现了夏蕾，挥着手打招呼。“那我先回家去，晚上再把订单的邮件整理出来。”老六见状一边跟夏蕾说话，一边挥手告别。没走出两步，唐一转身建宇一家已经在跟前了，老六随即乖巧地问好，“唐老师好，师公师婆好！”唐家父母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应付了一声。

　　待老六走远了，唐母才惊道：“这、这是不是那个，石娇娇？”唐父收回视线，说：“什么眼神，一看就不是。不过倒是真有点像。”夏蕾吃了一惊，小声问唐建宇，“他们怎么认识娇娇？”唐建宇压低声音道：“之后再说。”

　　阿千奶奶果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出来迎了客人，又一头钻进厨房去。唐母从小就叫阿千一声“姨”，平时不联系，见面就亲热起来，跟着到厨房叙话。方叔带着唐父去院子里转转，留下唐建宇和夏蕾在中厅摆晚餐的桌凳。两人自然地聊到石娇娇，听完留宿唐家的经过，夏蕾表情诡异地觑着唐建宇，没大没小地来了一句，“这不是见家长吗？”

　　唐建宇脸色一沉，厉声道：“胡说什么呢！”夏蕾撇撇嘴，“我没胡说，你自己想想吧。”唐建宇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远房表妹洞若观火的眼神，竟然感到一阵心虚，丢下手里的凳子，走到门边说：“我是她的老师，一天是永远是，这种玩笑我承受不起，石娇娇更不能承受，不要再说了！”

　　夏蕾看着唐建宇走远的背影，特别典型的“道貌岸然”，忽然明白了石娇娇虽然爱恋，却从不进取的克制。

　　车子每往村庄靠近一步，唐建宇的心就下沉一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紧张！“阿宇，阿宇！”唐母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了。唐母撇撇嘴，“我说，上次我去小学看你，这条路还是石子铺的呢！”“啊，是，多少年前了。如今旅游的人多了，路也越修越宽。”正说着修路，就遇上了修路。唐建宇缓缓停下车打听状况，穿工服的师傅走过来说：“这一段抢修地下管道，你调个头从前面小路拐弯，在庄子上绕一下吧！”

　　无论如何都要经过石娇娇家门口，唐建宇吐出一口气，默默上车调转车头。

　　门前的小路拓宽过了，村委会别出心裁地发动大家种了一排的万寿菊，白色的路面如同镶了金边，跟田野里半熟的稻田交相辉映。“这户人家会过日子，小屋子收拾的多漂亮！”唐母指着一处扎着整齐篱笆，开满应季鲜花的平房夸道。唐建宇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那恰巧是石娇娇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她家大门紧闭。

　　“你的小学都变成个游乐场了！”唐母打车车窗往外探看，这句话引起了唐父的注意，道：“反正人多也不好开车，不如在这里停车，跟着景区巴士看看也行。”唐母看了看表，九点刚过一会儿，便说：“你爸爸说得是，离吃午饭还早呢！”唐建宇笑道：“也不知哪位追到这里来请您吃饭，这么重视。”唐母边下车边说，“她都安排好了，见面就知道。”

　　游乐场周边形成了一圈小商业街，主营都是些各个旅游景点都会有的小玩意儿，大多数人也就走马观花地看看，真正掏腰包的并不多。经过小超市就是服装厂了，自从按规划迁址后，这里建成了便民中心和游客服务中心相结合的办公场所，节假日也正常工作。“倒是有模有样。”唐父随口说了一句。

　　唐建宇陪着父母，结合所经过的地方，把从前在这里的几年时光回忆了一遍。穿过一排居民楼，唐建宇指着后面的一个小巷子说：“妈妈可能记得，我从前宿舍就在里面。”妇人赶紧接应，“怎么不记得，又小又暗，亏得你糊了满墙的报纸，还显得敞亮点。”唐建宇嘴角含笑，“我研究生论文还是在这里写好的呢！”

　　上了水泥路，往镇子的方向，远远还能看见来时碰到的，正在修路的人们；往另一个方向，目光的尽头就是一座藏在树影里的半个拱桥。“过了桥就算进入景区了，不过到度假山庄比较远，我们乘红色小巴士过去。”唐父点点头，“我也有点累了。”唐母听了看看儿子，笑道：“他还不服老呢，几步路就累了。”唐建宇查看了下坐车的零钱，说：“那里有仿古的茅草房子，我们住一晚体验下，还是靳华设计的呢！”“是嘛，怪不得你郭伯母夸的不得了！”

　　话语间等来了小巴士，上了车发现乘客还真不少。小车轻快地越过大桥，如同驶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满眼都是秋日的田野，被远在天边的树林守护者，虽然开阔却给人以安宁稳定的感觉。空气流动成风，主动钻进人们的胸腔里，带着植物自然地气味，净化了来自钢筋丛林的心肺。

　　连不苟言笑的唐父，脸上表情都舒展开来，忍不住对唐建宇说：“这样的地方，值得多来。”这话正好被年轻的司机听在耳里，开朗的插了句嘴，“我们是盼你们多来，又怕你们多来哟！”唐父好奇地问为什么？小伙子大笑，“你们来了我们有钱赚，但是来多了，村子也没这么好的景色咯。”唐父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小巴士停在大路边，度假山庄这一站客人几乎下尽了，还剩三四个往深处乘的，都是本地的居民。唐家三人跟着其他乘客，步行走过一条隐藏在木槿树林，极为宽敞的石板路。走出隐隐绰绰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最负盛名的景区居然藏在后面。

　　宽大齐整的广场只停放着少量的车辆，广场正中立着从远方运来的巨大石块，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山庄的招牌，下角还有个刻章的落款，听说是出自省里书法名家的手笔。广场周围也有不少商店，有茶楼、土特产、纪念品等等，最显眼的还是特色农家餐馆。三人还没站定，远处就有人叫了起来，“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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