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下班途中的石娇娇,站在巷子口,放下伞去看细雨的城里。有高低错落的建筑,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有常年不落叶的绿化树木……两座城市之间并没有多大区别,区别在于人的认知,“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石娇娇想。她快步转进巷子,看见不远处竖起了显眼的黄色路障,似乎又要修路了。
转动锁孔的时候,石娇娇听到包里的电话在响,她不慌不忙地进了屋子,换好鞋子,将粥煲上,才悠闲地窝进沙发里查看手机。果然不错所料,是美泡打来的。那次分开之后,美泡对石娇娇显得非常依赖,但出了那扇门的石娇娇,对美泡却一次比一次冷淡,对方打五个电话里,她能接一个就算很好了。
“喂,找我?”石娇娇打了过去随口问道,美泡很久都没有答话,石娇娇咂了一下嘴,“挂了。”“别!”美泡这才开口,“没想到你会打回来。”石娇娇抿了抿嘴,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开口还是很生疏,“如果是关于你小孩或者你孩子爸爸的事,那我就挂了。”“不是。”美泡赶紧否认,石娇娇似乎松了一口气,问:“那怎么啦?”
“嗯,就想跟你聊聊天。”美泡抿抿嘴,问道:“后来,大姐找过你没有?”“有的,不过不提帮忙的事了,谢谢你。”石娇娇由衷地说,美泡讪笑一声,“我没起啥作用,她后来去通源拜访,从头开始做这单业务了呢!”“这样啊。”石娇娇笑了起来,“怪不得拉我一起去逛街,直说我不容易呢!”美泡没精打采地哼了两声,石娇娇知道她要说别的事情。
“其实吧……”美泡迟疑了一下,说:“她老婆在查我手里的房子还有车子了……”石娇娇闭上眼睛,没说话也没挂电话。“她带人打了我一顿之后就再没有动静,我还稍微松了口气呢!谁知道,这女人好厉害,背后搞小动作。把我和他查个底朝天,还把他们共有的公司给控制了!本来他说七月就会外派去南美,到时候带着我和宝宝一起去,现在也黄了……”
听关系最好的室友,倾诉原配的手段有多么歹毒,石娇娇居然有种“你活该如此”的痛快感觉!“我该怎么办啊?”美泡终于哭了出来,“娇娇,我知道你不愿意理我,但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石娇娇冷笑一声,问:“没了钱,你还愿意为他生孩子吗?”“我愿意,我爱他,可是养孩子要钱啊……”石娇娇闭上眼睛,心烦得想要摔了电话。
“那个男人怎么说?”她还是狠不下心不闻不问,美泡一听哭得更厉害了,“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他一直让我等等,可是我都不知道等什么?我好怕到头来人财两空。”“你真的听我的?”石娇娇问,美泡想都没想连说了好几个“嗯”,“我只有你了。”石娇娇吐出一口浊气,说:“你们的爱情我不懂,我只有一个建议。”“什么?”
“拿掉孩子,从此远离这个人,开始正常的生活。”说这句时,石娇娇的口气没有一丝感**彩。电话那边有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大约十多秒之后,传来美泡撕心裂肺的哀嚎,“绝不可能!”之后,石娇娇的耳边就剩下一声长过一声的“嘟”……
坐在长桌对面的石娇娇,一直垂着头,脸上不悲不喜,看起来特别遥远。张堃转了转眼睛,敲了敲桌面,说:“你这样,一会儿回去怎么做材料?”“对不起。”石娇娇回过神,把手放在键盘上,问:“申报的这家通讯科技公司,是隶属于通域的吗?”张堃摇摇头,“没有关系。”石娇娇点点头,“知道了,技监局我下午就去备案,一周之内出结果。”
张堃扬扬眉毛,手指在桌面上弹动,问:“这倒不急。你怎么了?”石娇娇合上笔记本,垂眼道:“晚上跟你说,是私人的事情。”张堃觑着石娇娇发白的脸,动了动嘴唇,“我怎么有点害怕。”石娇娇一听,脸上才有点活泼的惊讶,“怕什么,怕我?”张堃眨眨眼,柔声道:“是。”石娇娇抱起办公用品,回:“我只会比你害怕。”
只放了一套沙发的空旷客厅里,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张堃换了家常衣服,端着个方形玻璃杯,走去开了门。石娇娇手里拿着一枝嶙峋的树枝,上面有几粒初露颜色的花骨朵。“怎么这么晚?”张堃边关门边问,石娇娇换了拖鞋,答:“加了会儿班,Sue留了很多事情,我要一件件理。”
张堃把杯子放在桌角,见石娇娇径直往冰箱走去,道:“里面只有酒。”石娇娇拿出一个空的细口瓶,摇了摇,“也有酒瓶。”说完拿了剪刀,去水池边修剪带来的不知名枝桠。张堃跟过来,半靠在灶台上,问:“这是什么?”石娇娇笑得温柔,“前面小区外修路,动到了绿化带。经过的时候,捡到几枝断了的红梅,混在泥泞里挺可怜的。”
“好看吗?”石娇娇问,手里捧着一瓶极简的插花。张堃的眼神仿佛溢出酒来,“好看。”石娇娇咬唇笑笑,整理好残枝,把花放在桌子上,等张堃坐到对面,笑道:“别担心,我一会儿会带走的。”张堃推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就留着。”石娇娇抿嘴笑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张堃的脸。
“说吧,从过年就开始憋着了。”张堃回看道。石娇娇有点局促,两只手都放在桌面上,心一横说:“最近很心烦。”张堃点点头,石娇娇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我有两个互不相识的好朋友,同时遭遇了情变。讽刺的是,她们一个是家庭被人破坏,另一个却是当了第三者。”
“……”张堃看着对面的石娇娇,她垂着头,仿佛自己是可怜原配,又是可悲的第三者。
不知道是怎样的制暖系统,让空荡的房间温暖如春的同时,却只发出极其微弱的运作声响。两个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石娇娇感觉张堃站了起来,他走到自己身后,紧跟着一股坚实的温暖包裹住了她单薄的后背。“呵……”张堃轻笑的气息喷在石娇娇的颈窝,痒得叫人禁不住挣扎,石娇娇却一动不动。
“我……”石娇娇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张堃的舌头堵住。他站在椅子后面,微微施力,将石娇娇的脸掰向自己,俯下身来以覆盖的姿势捉住女人的嘴唇。石娇娇没有接吻的心情,挣扎的特别厉害。而男人明知道她等一个说法,却一言不发,只是霸道地发力。
稀松平常一个吻,竟演变成无声的角力了。
“唔……”石娇娇从对抗变得顺从,趁对方失神的一瞬间,快速推了他肩膀一下,总算逃出了钳制。张堃喘着气,叉腰看着石娇娇。石娇娇保持着半扭着身体的姿势,满脸绯红,满脸怒气地盯着男人,仔细一看才发现眼角挂着委屈的泪珠。“……”这下有点慌了,张堃暗骂一声“该死”。
“别哭。”他半跪着,捧着石娇娇的脸,过长的手指灵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明天,明天我给你个交代。”不说还好,一说整个眼睛都水汪汪的了,肩膀也忍不住抽动起来。
石娇娇的委屈,又不只是他这样霸道地欺负她,而是积压了许多:与好朋友的疏离,她们遭遇的不幸,不耻与不忍的拉扯……最可怕的,就是对自己和张堃关系的映射,她恨自己这样后知后觉!
“我才没有哭。”石娇娇生生逼退泪水,变回正常姿势,面对着桌面,“是呼不上气来闷的。”张堃哑然失笑,吐出一口气,原地直立起来说:“你何必在我面前逞强?”“你都这么强了,我能逞出什么?”石娇娇伸手去拿插好的梅花,转身看着张堃,道:“说完了,我现在要回家。”张堃舔舔嘴唇,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后退一步说:“不许。”
石娇娇扬扬眉毛,托着花瓶歪头问:“你又打什么主意?”张堃扯起一边嘴角,“还用问,打你主意。”石娇娇看了看地面,打心底里感到一阵无力,“今天能不能别讨论这个。”“越是难过,才越要亲密。”张堃强词夺理,说着就低头来,再熟悉不过的暧昧气流不合时宜,说来就来。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明天……”石娇娇不动声色地躲开张堃的脸,顺便从他的手臂里退出一步。“好吧。”张堃摊摊手,“明天你就知道了。”石娇娇撇撇嘴,说:“我该走了,洗衣机里衣服还没有晾呢!”“我送你过去,正好一起散散步。”张堃投降似的说,伸手拿下了插花,“这个嘛,就留给我吧。”
虽然立春有半个月了,气温还是很冷,但空气闻起来蕴藏着一种温和的生机,完全没有了冬天的冷冽。一辆自行车迎面而来,石娇娇下意识地往花坛边躲,张堃立刻靠了过来。“你那两个朋友,问题解决了吗?”张堃问,“需不需要我帮忙?”石娇娇摇摇头,“她们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吧。”张堃抿抿嘴,悄悄牵起石娇娇的手,说,“你什么都别怕,只想着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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