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三七

　　听到石娇娇说中秋节可能和王曦一起过，张堃在电话那头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现在除了工作就是王曦。”石娇娇一愣，笑道：“我在B市也没什么亲近的亲戚朋友了啊。”张堃低沉的气息仿佛就在耳边，“我呢？”“啊？”听到这话石娇娇笑意更甚，好久才说道：“你总有你的安排嘛！”张堃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怕是过不成中秋了，跟我去C市出差。”

　　石娇娇知道，虽然通域的总部被张堃迁到B市，但集团里最大也是企业起家的大型工程筑造业务，一直牢牢扎根在创始人，也就是老董事长的故乡C市，并且所有的运营都还密不透风地掌握在，以老董事长为中心的元老会手里，即便是张堃也不能插手分毫。此次去C市是落实大宗水泥的采购，从前此类的行政随行都是Sue，她离职之后，自然落到接替者石娇娇的头上。

　　到C市要往北乘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因为机舱里冷气足，初下飞机还不觉得，到了接机口石娇娇才感觉这里比B市温度要低很多，已经是秋意浓烈了。“阿嚏！”她走在白秘书身后，因为衣着单薄，终于有点受不了了。白秘书不动声色地看看前面，张堃等人已经径直登上了来接机的专车。“你没来过这里吧？”白秘书问，石娇娇缩着脖子，眼里盯着要上的车子，诚实地点点头，“没想到温差这么大。”

　　白秘书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把搭在臂弯上的外套递给石娇娇，道：“下次出差做好准备工作，你本来就是做助理的，还指望谁帮你做备忘录吗？”石娇娇接过衣服裹在身上，顺从地点点头，“你说的是。”两人先后上了七座的商务车，跟在张堃所在的另一辆车后面，往洽谈会的庄园去。

　　通域方面以总经理带领的通域筑造专业团队为主，张堃作为荣誉代表，对谈判结果不负责任，当然也没有对应的话语权。整个洽谈进程分三天推进，同作为C市第四条环城高架的参与企业，两家单位对这次合作都非常慎重，各方也为最终谈判派出了最高规格的团队。对石娇娇来说，这可能是她整个职业生涯中，所能参与的最大案例。

　　“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运气这么好的人。”白秘书换了酒红色睡裙，懒懒地倚在沙发上，对不远处盯着电脑的石娇娇说。石娇娇找到了要拷贝的文件，操作好之后才疑惑地看着对方，问：“什么意思？”白秘书眨眨眼，“你不知道吧？我在你这个位置上呆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做到第一秘书。”

　　虽然是几乎与执行董事如影随形的第一秘书，因为工作内容偏重于上司个人行程的辅助，不接触文件材料也没有处理谈判事务的能力，接下来所有重要的会议，白秘书都是没有机会出席的。石娇娇动了动眼珠，道：“嗯，还是因为Sue走得急。”白秘书对石娇娇的温顺很是看不顺眼，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么大的集团，找个高秘很难吗？”

　　石娇娇合上电脑，扬了扬眉毛，“这我不知道。不过从工作助理直接到第一秘书，这肯定是很难的。但你不到四年就实现了，直到现在，你都是秘书处和总经办的神话。”“你这话什么意思？”被戳到痛处的白秘书脸立刻红了，石娇娇站起来，脸上似笑非笑，“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说完摇摇手里的东西，“谢啦，休息休息，到时候一起吃晚饭。”

　　无论怎么谨慎行事，藏不住的事情就是藏不住！石娇娇正为白秘书的含沙射影不快，张堃就直接通过内线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一起用晚餐。这庄园有多大，他竟然还要单独吃饭？石娇娇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回：“不要！”“那你要干什么？”张堃竟然出奇好脾气地问，石娇娇闭上眼睛又睁开，道：“看资料！我要看资料！”“哈哈！”张堃换了坐姿，“放松点，我们只是来过个场。”

　　石娇娇想要挂断，张堃却坚持要她一起吃晚餐，“不然我就去房间接你。”气得石娇娇倒吸一口凉气，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你怎么回事，这里才多大？要不然就和总经理一起去接风宴。”张堃知道对方已经被惹毛了，只好松口道：“那就分开吃吧，中秋节晚上空出来就可以。”女人并没有因此放松，不忿地吐出一句，“反正中秋节也在为你这个资本家加班！”

　　促成合同产生的过程，特别像一场分娩，涉及的利益越大，双方的交锋就越疼痛。从前人人都说张堃可怕，石娇娇恰好总是见到他富有感情的一面，所以一直没什么直观的感受，直到见识了谈判场上的男人。

　　对方雄厚的背景使得他们的傲慢和贪婪毫不掩饰，本来这次合同的目标是签订四年一级品水泥的供应，单价、交货、运输等等成交条件基本达成共识，他们却漫不经心地提出了一向，状似随意的附加条件：供应方提供配套浇筑辅料和设备。这看起来是常见的捆绑成交，实际却是让一个成熟的筑建公司让出主要业务利益，去帮扶供应方下面的衍生公司，提高成本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孵化竞争者。

　　背负老董事长意愿的总经理，本是这单合同的主导者之一，却从头到尾显得力不从心。面对对方企业笑里藏刀的商讨，暗暗流了一脑门的汗，心知绝不能接受却没有退兵的能力，拖延片刻就把球踢给了张堃。听到“少东家”三个字从总经理嘴里蹦出来，张堃简直想为老董事长鞠一把老泪！

　　张堃放开一直交缠在一起的十指，看着对方的领头人，道：“我们感受到贵司极大的诚意，替通域筑造做了周全的考虑，这一点深表感激。礼尚往来，”张堃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时，眼角显得特别狭长，压低眉眼后看起来特别锐利，他左右扫了扫说：“我们愿意挂名所有配套单位，分享通域筑造将近六十年的行业信誉。”

　　总经理的鼻孔在张堃说完的一瞬间就剧烈扩张收缩，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张堃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作为主导的三个人。领头人突然大笑出声，连叹三声“后生可畏”，再不提附加协议的事情。坐在团队最不显眼位置的石娇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会场已经宣布隔天举行合同达成的庆功宴了。

　　所有条款都在期望内，整个团队的人在内部聚餐时，都显得兴高采烈。他们赞叹张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抛却平日里对他的惧怕，频频举杯致敬。张堃情绪也很不错，最重要在于总经理的临阵逃脱。“没人能看得住你，我甘拜下风。”总经理找机会对张堃坦白，张堃轻轻呷一口白酒，拍拍老伙计的肩膀，“您做的不错，我也需要臂膀。”

　　总经理垂头看了地面很久，抬眼看着张堃，接着沉沉地点头，抿嘴又松开，道：“谢谢。”张堃笑笑，伸伸脖子，“去和大家喝一杯，你才是这次成交的主角。”比起总经理心有戚戚的可笑神态，张堃更愿意看此刻混在人群里，从谈判结束后就一脸疑惑而不得解的石娇娇，如孩子一样懵懂的神情简直可爱极了。

　　石娇娇感觉到有视线追着自己，转过头没想到是嘴角含笑的张堃，一时又羞又惊：羞得是他眼神里流淌的喜欢毫无掩饰，惊得是他怎么越来越肆无忌惮。她自以为镇静地移开视线，却对上白秘书近在咫尺的眼睛，对方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石娇娇不知怎么想的，“嘿嘿”两声干笑，干脆凑上脸去，问：“要不要去洗手间，就我们两个女的，陪我去吧！”

　　白秘书当然不会同行，石娇娇独自去独自回来，却在转弯口看见，正在抽烟的张堃和通域筑造的一个工程师。没有路可绕，只好上前去打声招呼，石娇娇走到两人面前，微微弯腰准备问个好就走。谁知张堃还没有发话，工程师先开了腔，“总部的高秘好漂亮啊！”石娇娇一听尴尬地咧咧嘴，文不对题地说：“这次大家都辛苦了。”

　　“哈哈。”张堃将烟头按灭在烟沙里，莫名笑了起来，唬得两人一愣，石娇娇借机赶紧告退。工程师见领导灭了烟，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抽，便表示要去趟卫生间，张堃正好跟石娇娇单独呆一会儿。工程师一走开，石娇娇就问张堃笑什么，张堃捻了捻身旁一盆吊篮的叶子，那叶子几乎要垂到石娇娇脖子上，才说：“我现在笑一下也归你管啦？”

　　石娇娇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嗔道：“谁要管你！”说完就要甩手离开，却看见工程师从卫生间出来。那人一见两个人还在原处，误以为他们在等自己，感到又荣幸又感动，立刻跑着赶了上来。石娇娇只好快速收敛情绪，恭恭敬敬地跟张堃返回用餐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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