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四一

　　“哇，要是大boss们一直这样出差，二十三层就只有我跟你，还有小林，那真是太棒啦！”已经适应了工作的夏助理，抱着一叠签好字的申请单，歪着头对石娇娇感叹。石娇娇不禁奇道，“怎么这样想？”小助理讨好地凑来笑脸，“因为自在啊，整个楼层就你最好了，隔壁小林天天羡慕我！”石娇娇抿嘴笑笑，“再不去做事，你看我好不好？”小助理吐吐舌头退了出去。

　　石娇娇埋头整理项目资料，和Sue一起经手的，以及后来独立做的。因为资料数量庞大，石娇娇就趁早每天归类一点，等离职交接时就不会太局促。还没翻开两个文件夹，办公桌前就响起脚步声，石娇娇以为助理又跑进来卖乖，便头也没抬地呵到：“好好做事，不然我要生气了啊！”对方没有回答，石娇娇想想脚步有点沉重，抬头一看却是张堃站在面前。

　　他手里搭着大衣，看来是刚回来。石娇娇从椅子上站起来，温和地问：“您回来啦？”张堃点了点头，说：“外面下雪了，很冷。”石娇娇咧咧嘴，不知道怎么接话，便说：“啊，是嘛，办公室里暖和感觉不到。”张堃往门口后退一步，道：“嗯。晚上，坐我车回去吧？”石娇娇顺从地点点头，“好，下班我去停车场等。”

　　石娇娇把张堃送出办公室，回头看见助理傻乎乎地看着她，嗔道：“有人进来也不说一声！”小夏指着自己鼻子，委屈道：“这不怪我，突然看见大老板我都懵了，刚准备问好也给你提个醒，他就冲我摆手，我还敢发出声音吗？”石娇娇只好吐出一口气，离开前颇严肃地说：“好好工作，你知道领导什么时候就杀出来啦？”小夏心有戚戚，“还好刚刚很认真！”

　　车厢里没人说话，静极了，小雪夹着雨打在车身上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见。虽然从前两人独处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可这是去C市回来后第一次。事后两人谁也没主动谈起蒋家家宴那天的事情，看起来若无其事。

　　“嗯……跟种植基地谈得顺利吗？”石娇娇拉了拉安全带，打破沉默问。张堃点点头，“到达预期效果，接下来通味那边自己去跟进就好。”石娇娇张张嘴，“那挺好的，你也可以休息一下了。”车子进入市区，天气不好又是晚高峰，一直前进缓慢，张堃紧跟着前面一辆商务车，好不容易不堵了，又遇上红灯，眼看着那商务车飞驰而去。

　　“我陪你回趟家好不好？”张堃突然说，声音好像悬浮在车顶，听起来不怎么真切。石娇娇看着对面红灯一秒秒跳动，眨眨眼没有接话。一直到小区门口，张堃又重复问了一遍，石娇娇摇下车窗，试探了下外面的雨量，又缩回车里笑道：“雪好像停了，只在下雨了。去我家吧，冰箱里屯了些菜，还有些顾爷爷送的水面，够我们俩吃了。”张堃动了动舌头，沉沉地说了一个字“好”。

　　进入石娇娇的住处后，她开朗得有点反常，噼里啪啦地讲话，一会儿说公司里传出的笑话，一会儿说她好朋友去外地没订到酒店……嘴里不停，手里洗菜做饭不停，连两只脚都没有一刻安稳！她把一盘炖菜捧上小餐桌，又放好两人的面条，前后三次起来去拿调料、酱等等，终于第四次准备倒开水时，被张堃一把按住手，“乖乖坐着吧！”

　　好像触动了什么开关，石娇娇坐下之后就安静下来，果然乖乖地吃饭，不说一个字了。张堃放下筷子，就这样看着石娇娇，好一会儿才说：“那天是我不对。”石娇娇嘴里还叼着半截面条，爽朗地摇摇头，吞下食物后真诚地说：“没有没有！再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呗！”张堃不能接受她这种不吵不闹的态度，第三次提起，“接下来我不忙，陪你回……”

　　还没说完，石娇娇就竖起一只手，“真不用，你有时间我也没有。快过年了事情很多，而且我还要准备去梁副总那边的工作呢！”张堃深吸一口气，表情非常凝重。石娇娇见状，放下碗筷，越过桌子，伸手轻轻捏住男人一侧脸颊，摇着说：“开心点嘛，真的没关系。”

　　张堃第一次觉得女人这样难缠，他只见过为了吸引注意力而吵闹，却不会应对这种，为了保持表面和平而迎合！这种开朗是拒绝的伪装。张堃无可奈何地笑笑，伸手握住捏在自己脸上的手，道：“我是说，你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我应该陪着你去。”“哈哈。”石娇娇大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皱着鼻子说：“那你想得太早，她要明年春天才办酒呢！”

　　那你想不想要一场婚礼？这句话略过张堃的心头，含在嘴边。他深吸了一口气，惊讶于自己有这个想法的同时，也感到害怕，他怕石娇娇说“想”，他却办不到。“快吃面吧，都泡烂了，本来就不好吃。”石娇娇催促道，张堃拿起筷子，回看她颜色浅浅的瞳孔。

　　或许是窗台上的白纱，在她身边轻轻飞舞，给了他婚礼的幻觉。

　　中秋那天，晚餐结束后，张堃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石娇娇的情况，可大家聚在一起闲话，人们的目光都围着他，怎么也脱不开身。所幸两个侄女吵着要看烟火，蒋芫本来就安排了一场草地上的烟火大会，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要出门。张堃还未张口说不去，蒋芫就按着他的肩膀道：“陪着你的小女朋友吧，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会吓坏的。”

　　他轻轻推开门，怕惊醒睡觉的人而不去开灯，摸黑朝里面一步步走。令他吃了一惊的是，阳台传来清晰的哭声。张堃快步走到门边，石娇娇哭得太用心了，并没有发觉有人在黑暗里看着她。张堃站在折叠的门帘后面，从敞开的玻璃门看出去，正好是月光下，蜷在角落痛哭的石娇娇，边哭边说自己此刻很高兴。

　　在他心里，石娇娇是不轻易流泪的，这也是她叫人另眼相看的特质。眼下，她却跟一般女人一样，在别人家里抹起眼泪来，等一会儿还要闹到他面前来么？男人心里腾起一丝不耐烦，他非常讨厌女人哭，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只能用来挟持男人以达到她们不可理喻的目的。石娇娇又接了一个电话，说着些平常的祝福话，尽力隐藏着哭腔。

　　张堃松开压着门帘的手，准备悄悄离去，就在这时石娇娇站了起来，快步走进了房间里。张堃不知是怕吓到对方还是心虚，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退到帘子后面，藏了起来。石娇娇摸黑把手机放回包里，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咦”地叫了一声，手里拎起了一件衣服，她走到阳台门口，在月色里认出是自己的外套。

　　“啊，我要冻死了！”石娇娇快速套上外套，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巧克力。她把包着金箔纸的圆球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忽然捏在手心里，走到阳台上，剥开包装，将裸露的甜食放在月亮下面，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说：“月亮公公，对不起啦，今天只有这个，给你先吃。”　张堃的目光纠缠着女人散乱的头发，心里百味杂陈。

　　很想马上走过去，给她披上编织绵密的毯子，紧紧把她拥进怀里，保护她，在月亮的注视上跟她道歉，对她说软绵绵的情话！张堃刚提起一口气，就听见石娇娇在阳台上，念念有词地许起了愿望：月亮公公，请你保佑爸爸妈妈健康平安；保佑我的三个好朋友幸福快乐，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男人听着她的密语，心都变得柔软。

　　旷野里的一轮清辉，似乎听了关于一颗巧克力的供奉，掀起一片通透的风，把女人最后一个温柔的愿望变得模糊，“最后，保佑唐老师长命百岁……”她虔诚地俯首，后劲美好的线条镀上玉白的光，濯濯晃着于暗处男人的眼睛。他看见风把三层门帘最外面一层薄纱撩起，缥缈地飞向空中，把女人的身体缠绕包裹。

　　她像待嫁的新娘，美得那样虚无而遥远，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

　　石娇娇找到卫生间，整理了仪容，自己下楼去，正好在旋梯口遇上尹大姐，“石小姐醒啦？”石娇娇礼貌地弯了弯腰，道：“是，睡得太沉真是不好意思。”尹大姐笑笑，摆手道：“家里人去草地放烟火了，交代我给你留了饭，这就去帮你热热。”“不用不用，我不饿的，别麻烦了！”“不麻烦，你先去下面坐着等会儿。”说完忙不迭去了，石娇娇没再阻拦。

　　走到客厅一侧的长沙发旁，石娇娇才看见正在看杂志的张堃，他抬眼看了看她，问：“醒啦？”石娇娇动了动眼珠，乖巧地点点头，说：“对不起，擅自睡觉太不像话了。”张堃放下手里的书，歪头打量了下，道：“睡得还好吗？”石娇娇张口就来，“嗯，很沉，大概是昨晚睡得少。”张堃闻言咬了咬下嘴唇，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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