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四二

　　因为还是没有带男朋友回家，大龄女青年石娇娇的这个新年。过得非常煎熬，不是雨就是雪的坏天气就像她和妈妈遭遇时的气氛。

　　“开春就动工，这房子本来就是要建两层的，听说要搬走，才改成了平房。”石妈妈指着自家屋顶，对抱着孙女来串门的卖菜大妈说。大妈颠了颠手里的娃娃，附和道：“是，早年是听说的。你们家日子真是越过越好。”

　　这个档口，石娇娇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妈妈的视线，妇人的笑意立刻消失了，长叹了一口气回到，“谁家的日子不是越过越红火呀？我把房子修修好，说不定要跟自己姑娘过一辈子呢！”石娇娇尴尬地跟大妈打了招呼，拿了簸箕一溜烟返回屋子里，就听大妈打着圆场说：“现在年轻人结婚都迟，越是条件好越是挑呢！不像我们家的没出息，什么还没挣到呢，就生孩子了！生出来自己养不好，还不是赖到我们老的身上！”

　　两个妇人互相看看，哭笑不得，各自有各自的愁苦，只好再去对房子品头论足。

　　“你说说你，到底想什么心思？”石妈妈举着半颗橘子，剥出果肉来递到石娇娇嘴边，痛心疾首地说：“四个丫头，菲菲马上也要结婚了。小丽说不定都要再婚了！你倒好，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是不是上班上傻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还能听到男同学的电话，到这个年纪反而一点动静没有了！”石娇娇叼着橘子，脸上无赖地笑着，心里烦得不行，恨不得当场供出张堃来，吓死这个妇人得了！

　　谢天谢地，夏蕾打来了电话，她倒是幸福美满，拉着刚刚回来的周继昀给石妈妈灌迷魂汤，说过几天就回来拜年，哄得妇人高兴的同时，一对恩爱小夫妻的形象，更衬得石娇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行了，你干妈被你齁死了，现在是我！”石娇娇拿了电话躲到自己房间，没好气地说。

　　夏蕾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你妈又催你带男人回去啊？”石娇娇翻翻白眼，随口说：“周大哥有没有兄弟，后天给我带个回来救场啊！”话音未落，就听见周继昀拍着胸脯保证的声音，“有啊，堂兄老表一大堆，随你选！”夏蕾大笑一阵子，换到一个人的地方，沉声问：“你什么情况，跟总裁大叔分手啦？提都不提的。”　石娇娇反问，“你觉得我能跟家里提吗？”　“那什么意思，玩儿？”夏蕾话里不觉带上怒意，石娇娇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我这辈子大概是结不了婚了，从小就没有什么爱的天赋。说老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感觉，看着你和菲菲，甚至丽丽婚变，我都很迷惑，我的心似乎感觉不到男女间的喜怒哀乐。”石娇娇靠在冰冷的墙上，摸着凹凸不平的墙纸，声音空空地说。夏蕾沉默了很久，“你……”想了想还不是把话吞回了肚子，说：“别瞎想！等后天，我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真是一场盛大的聚会，为了迁就值班的医生，夏蕾在市里订了不错的酒店，四个多年好友悉数到齐，还有各自的伴侣。苏望不新奇，非洲初回的周继昀也不新奇，最叫人吃惊的是，站在陈丽身边，抱着陈鹏鹏的男人，带着无框的眼睛，笑起来文质彬彬里含着拘谨。

　　“小支书！”石娇娇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你们……”陈鹏鹏一见石娇娇就要抱，石娇娇勉强接过来，又立刻把臭小子放到地上，低头说：“唉哟，二姨抱不动了！”视线急速回到两个大人身上，赵支书抓抓头，陈丽大方地挽着男人的臂膀，“就是这样！”

　　大家坐圆一圈，夏蕾跟周继昀为了一道菜斗嘴；苏望伸着脖子冲点菜的夫妻嚷，“要点清淡的，营养的！”菲菲掩口害羞地笑；陈丽站在夏蕾身后，一起出主意，不时问问小支书的意见，大家再哄堂大笑……石娇娇撅着嘴坐在这伙人的对面，突然哀怨地说：“这顿饭吃得真是戳心啊！”

　　众人都笑着看向她，周继昀一拍脑袋，看了小支书和苏望一样，逗笑道：“哎呀呀，忘了，对面还有个孤寡老人！”夏蕾狠推了自己先生一下，冲石娇娇眨眨眼说：“都点你喜欢吃的，我们一起疼你！”石娇娇当即翻了个白眼，陈鹏鹏跑过来趴着石娇娇胳膊，应景地说：“二姨，鹏鹏最疼你啦！”石娇娇拍拍他胖乎乎的小脸，把他领到小支书身边，才说：“我得出去冷静一下，上个洗手间！”留下身后会意的笑声。

　　这酒店的格局非常迷幻，到处是明晃晃的马赛克镜面材质，让人昏头转向。石娇娇从女士洗手间出来，差点就一头撞击男士的，好不容易才上了回包厢的走廊。“富贵花开，吉星高照……”她一边辨认包厢的铭牌，一边回想出来的路。甩干了手上的水，嘀咕着“包厢叫什么来着？”两手往袋子里一插，忍不住叹气，“手机也忘了带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边走边回忆。

　　酒店生意很好，途经的每个房间都坐满宾客。转过一个弯，石娇娇远远看见苏望在走廊的尽头打电话，心头一阵高兴，刚准备走过去，才注意到，走廊中间的包厢外站着人。一个女人发出细细的哭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旁边还有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在安慰，“没关系，不要怕……”

　　石娇娇的目光落到眼前的男女身上时，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立刻动弹不得。她看见穿着黑色西服的唐建宇，低头对穿着红色呢大衣的女人说话，手还亲昵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没事……”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一种狼狈的感觉，石娇娇第一反应就是悄悄缩回去，可一切都晚了，打完电话的苏望，大喇喇地冲她摇手，“娇娇，在这儿呢，是不是迷路了？”

　　唐建宇先迷茫地看向苏望，又木然地顺着苏望的视线转头，看见完全僵在原地的石娇娇。时间仿佛静止了，服务员的传菜声，包厢里传出的推杯换盏声……对视的那几秒好像很久很久，直到石娇娇先躲开了视线。

　　“唐先生，唐老师……”苏望试探着走近，认出了男人的脸！他们只在医院见过寥寥几面，唐建宇回想了一下，表情舒展开来，“小苏医生。”苏望喜道：“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菲菲他们都在呢，就在斜对面那个包厢！”唐建宇让身边的年轻女人先进去，笑着对苏望说：“是嘛，那真是太巧了！”

　　苏望冲石娇娇招招手，道：“愣着干嘛，你的老师。你不请去我们那边敬敬酒？”石娇娇收起想要“打死苏望”的念头，低头走上来，仰脸看着唐建宇说：“夏蕾也在，这边我们不好打扰，你……们有空就过来坐坐。”唐建宇木然地点点头，说：“好。”

　　当唐建宇真被服务员引进来时，石娇娇实实在在感到，这顿饭吃得有多戳心！尤其是三个好朋友不约而同，用惊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

　　照面就是一番轮流的寒暄。小支书跟唐建宇是相识的：从前村小学的赵老师，在村里一直搞辅导班，越发展越正规，索性就联系了几个老同事，办成了一个培训学校，在筹办过程中，两人打过不少交道。“没想到，唐老师年纪轻轻就桃李天下了！”小支书老神在在地说，唐建宇还是那样书生气，“就业得早，赶上她们这一拨。”

　　服务员来加座，很有眼力劲儿，直接安排在石娇娇旁边，确实也没有其他适合的地方。夏蕾把新上的菜转到唐建宇眼前，看着他通红的耳朵问：“哥，你那边结束了没？”唐建宇铺开餐巾却不动筷子，点点头说：“嗯，正好来看看你们。”周继昀叫了声堂哥之后，两手撑在桌子上，一直处于观察的状态。

　　苏望敲了敲老六的脑门儿，对上她疑惑的大眼睛后，弯着笑眼说：“总是嚷嚷着，要谢谢唐老师，这不是好机会嘛？傻坐着干嘛，我和你一起敬老师杯酒啊！”老六这才从对石娇娇的担心里回过神，忙不迭跟苏望站起来，对唐建宇举起手里的果汁，说：“唐老师新年快乐！”唐建宇只好跟着站起来，陈丽见状，看向石娇娇说：“我们一起吧，都是他学生！”夏蕾两人一听，“得了，还是我哥呢！”

　　最后老六的还愿酒，变成了大家的共同举杯。

　　大概是深聊过一两次，苏望对唐建宇非常亲近，一落座又对唐建宇说：“唐老师，我和菲菲春天要结婚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唐建宇即意外又欣喜，笑道：“是嘛，真是喜事，一定要祝福的。”正说着，陈鹏鹏从菲菲身边挣脱出来，挤到石娇娇和唐建宇中间，看着眉目好看的叔叔，问：“你怎么迟到啦？”

　　唐建宇低头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又撩起眼皮看了眼石娇娇，柔声问：“你认识我吗？”陈鹏鹏往石娇娇怀里缩了缩，人小鬼大地对唐建宇说，“不认识，但我知道你是谁！”大家都饶有兴趣地看着陈鹏鹏，他半趴在桌沿上，指了指周继昀和苏望，甜甜地说，“你一定是二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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