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的走廊转弯第一间房,张堃轻轻敲了敲暗红色的木门,很快就有个妇人来应门,喜道:“哎呀,张先生到了!”随即将两人让进室内,穿红毛衣的妇人回到放着热水瓶的桌子边,边摆放一次性纸杯边说:“老爷子醒着呢!我给你们倒水,先进去吧!”张堃点点头,带着石娇娇进入了内室。
室内温度适宜,出乎意料地干净整洁。石娇娇站在张堃身后,歪头看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戴着眼镜披着暗色的大衣坐在床头,面前的被子上摊着一本只看了一点点的书。他一见张堃进来。就拿下眼镜笑起来,腮边一颗酒窝因为皮肤松弛,已经和下巴的褶皱连在一起,成了一条狭长的皱纹,“来啦,我等着你呢!”张堃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临窗的置物柜上,自然地坐到床沿,理了理老人的头发,说:“还没到睡觉时间呢,外面好大的雪。”
老人抬身朝窗口看了看,说:“唉哟,明天得早起铲雪啦。”张堃笑着说是。老人看起来精神很好,眼珠动了动,跟张堃说:“不给爷爷介绍一下?”张堃笑出声来,转身将石娇娇招到身边,说:“这是石娇娇,娇娇,这是我的爷爷。”石娇娇调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面向老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张爷爷好。”老人细细打量了石娇娇,正不方便说话,护工端了茶水进来,石娇娇忙着去接,老人低声跟张堃说:“有点像阿芫,但不如她漂亮。”
张堃闻言看了看帮忙端着托盘的石娇娇,抿嘴笑:“可别当着她面说啊!”老人一听可爱地捂上嘴,“不说不说!这孩子也很好看。”“小心烫。”一无所知的石娇娇给张堃递来一杯白开水,张堃顺手要给爷爷,老人摇摇手,“我晚上不好吃喝,身体受不了。”张堃就把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对石娇娇说:“过来,说说话。”
护工给石娇娇端来椅子,看着她坐下的同时对张堃说:“张先生,今晚就少说两句,好早点休息了!”张堃点点头,道:“我知道。”随后对老人说,“今晚我们不走,明天一起过元宵节。”老人看看两个人,拍拍张堃的手,“好好,你们趁夜过来也累了,早点去睡吧。”张堃闻言从床沿站起来,石娇娇对老人弯弯腰,“张爷爷晚安。”“嗳,早点睡吧,啊!”
从老人的病房出来,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雪地里反射出的亮光,照得半夜十一点有了拂晓的错觉。风扫过不大不小的院子,在摇晃的树枝间,发出近似呜咽的呼啸声。石娇娇跟在张堃身后一言不发,男人忽然停下脚步,问:“怕不怕?”石娇娇奇道:“怕什么?小时候,我家比这里可偏僻多了。”张堃转头继续走,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院长准备的房间是个空出来的单间病房,室温已经早早调节好了,一进门就很舒服。石娇娇火速观察了下,这陈设简洁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洗澡?”张堃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问,石娇娇拍拍自己胸口,果断地说:“我先吧。”张堃抿抿嘴,似乎忍住了一个笑,“好。”
不到十分钟,张堃冲完澡来到床边,发现石娇娇已经睡在床上了。她裹在被子里,脸藏在头发和床铺之间,呼吸声出奇均匀,似乎特意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睡着了。张堃从床尾钻进靠墙的被子里,支着身子观察了下背对着自己的女人,问:“真的睡着啦?”石娇娇自然没有任何应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
熄灯之后,房间陷入短暂的黑暗,很快室外的白光就透过薄薄的窗帘渗透进来,室内的一切睁开眼都可以看清楚,石娇娇注视着空调运行的指示灯,赶紧脖子上一阵发麻。同在一张床上,男人是不会老实的。张堃的脚先钻进石娇娇的被子,接着整个人都靠过去,立刻感到脊背的僵硬,忍不住在她脖子上呵了一口气,轻声道:“不是睡着了吗?”
女人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不用看就知道这反应可爱极了!见她没有应声,张堃的手熟练地穿过胳膊,横在石娇娇的腰腹上。危险而暧昧的氛围一下子包围了两个人,石娇娇终于沉不住气了,瓮声瓮气地说:“快回去,我好困。”男人反而贴得更近,“那你好好睡。”石娇娇抿抿嘴,尽量让声音显得理性,“一个人睡习惯了。”
张堃从来不是个会听话的人,他呢喃着“重新习惯”,一边用鼻子摩挲着女人颈部细嫩的皮肤,呼吸粗重地落在石娇娇的耳边,听起来叫人惊心。石娇娇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出窍,浮在床头冷眼看着自己的躯体落在别人的怀抱里:他不满足于耳鬓厮磨,开始亲吻她的后颈,带着火苗的手想要穿过遮蔽物,在裸露的身体上游走,充满**。她怎么可能这么乖!男人开始失去意识,脑子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迷蒙之间,石娇娇一下子抓住男人躁动的手,说了句“等一下”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逃下床开了灯。明亮里,张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最好笑的是,脸上还留着动情后的潮红。石娇娇穿着睡衣叉腰站在床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石娇娇你……”张堃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给我过来,我马上就掐死你。”石娇娇歪着脑袋,“那你也得回自己的被子里。”
张堃闭上眼睛,他真的想杀人,稍稍平复之后,猛然睁开眼说:“你为什么这样抗拒我,我真的不明白。”石娇娇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隐藏起来,摇摇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不想就是不想。”说完就关了灯,自己爬到床上,睡到张堃身边,平躺着对男人说:“并不是因为你。”
或许多次拒绝早在男人心里形成了条件反射,或许是中秋节的龃龉到现在也没有讲开,张堃心怀愧疚……总之他又一次退让,轻叹了一声,默默回了靠墙的被子里。房间恢复一片晦暗,两人像睡着了一样静止了许久后,张堃伸出手连被子一起,将石娇娇揽入怀里,作为和解的回应,女人也顺从地向对方的怀里挪了挪,。
他们的关系陷入奇怪的境地,如同站在河流的两岸,河水里奔腾着太多存在却道不明的人或事,阻止他们靠在一起。无论彼此是对抗还是顺从,都不能酣畅淋漓。
石娇娇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张堃的被子折成长条,静静地躺在一边。房间里亮极了,薄薄的窗帘透出金黄色的阳光,被洁白的雪地得更加强烈。窗外传来几声麻雀觅食的叫声,活泼又轻快,一听就知道天气有多么晴朗。
竟然一个人也看不见,张堃和爷爷,甚至连昨晚穿红毛衣的护工都不在房间里。石娇娇顺着昨晚的路线,推开办事厅的门,才看见后面院子里,一片大雪初霁的美好景象:大雪把院子和外面宽阔的平地连在一个画面里,阳光如同金屑般跳跃在松软的白雪上,松柏像尖尖的小塔。落了一夜的雪,让停在院子里一夜的车看起来胖胖的,竟有点憨厚可爱的童趣。
石娇娇循着不远处的说话声走去,身后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穿过一个圆形的拱门,石娇娇看见院子里有**个老人聚在一起,站在中间看起来最年长又格外削瘦的那位,是张堃的爷爷。老人们笑容满面,正给张堃加油打气。再转眼看去,张堃只穿了拼色的薄羊毛衫,正举着铁锹往一个很大的雪堆上添雪,身后的小院子已经露出湿漉漉的大部分地面了。
张堃最先发现了石娇娇,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很快把老人的目光引向站在拱门前的女人,带着圆眼镜的老奶奶率先叫起来,“哎呀,快过来,看阿堃推了多大的雪球!”石娇娇腼腆一笑走到老人们身边,张堃爷爷拉着她的胳膊,指着还在铲雪的男人,满眼慈爱地说:“为我扫了快二十年的雪了,这个养老院只靠着他养,也快二十年了!”
老人们的附和声,看张堃的眼神,都暖洋洋的,充满爱与依赖,这是要很久很久的相处才会产生的温情。
四周的雪色太亮了,石娇娇眯着眼,眼里张堃的轮廓有点暗。他和这个养老院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住在这里的那个爷爷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老董事长姓蒋,而作为准接班人的他姓张;蒋芫、白秘书的姐姐甚至白秘书都在他身边,扮演着什么角色……
张堃身上有太多另石娇娇不解的地方,所幸她从不执着于揭开谜底。她只是在一次次意外情况中,不断去重新认识他。比如现在,谁想到他也会抡起膀子为一群老人铲雪,逗他们开心,与此同时,自己也笑得那样由衷而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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