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四五

　　“笑成那样，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石娇娇忍不住把杂志丢在茶几上，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杂志内页有张堃大篇幅的采访，旁边的标题很肉麻地写着：商海波塞冬——霹雳手段，菩萨心肠。用了整个页面刊登了一张，清楚到夸张的半身照片，他的眼神凛冽得似乎要从纸张里冲出来！看得石娇娇不禁一抖，快速把杂志合了起来。

　　梁副总打着电话推门进来，连声说着“好的”，态度非常恭敬，谁知电话一挂，对着石娇娇嘴一咧说道：“老顽固，非要按什么技术标准来，他嘴一张，我这里又是十几万的专利费用！”石娇娇应道：“啊，是老院士吗？”胖男人脱掉外套，擦了一把汗嘀咕“天都热成这样了”才做到办公椅上回：“可不是嘛！偏偏缺了他还不行！”

　　石娇娇不知道接什么话，抿了抿嘴端正了姿态问：“梁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哦，对了！”梁副总一拍脑门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资料袋递给石娇娇说：“我去通域白秘书托我带给你的，你看看给她回电话吧！”“是什么？”石娇娇接过来顺口问道，梁副总缩头一笑，“我怎么知道，也不能偷看啊！”“那行，谢谢您。”

　　回到办公室，资料刚露出个名头，从身后接水的会计突然笑道：“哟，石经理买房子啦？”石娇娇回头看她伸着头张望，便说：“啊！我想看看。”会计一听撇撇嘴回到自己座位上，石娇娇这才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确实是一整套购房的资料，上面显示这套房子就在创意园对面新开发的楼盘。

　　石娇娇一肚子狐疑，拿了手机走到没人的地方给白秘书打电话。对方挂断了，十分钟之后打了回来，张口就问，“收到了？”石娇娇迷糊地“嗯”了一声，问：“这什么情况，我没买过房子呀！”白秘书冷哼一声，虽然很一直嫌恶石娇娇，但对她个性也有所了解，便平淡说道：“作为秘书，上头让我办什么我就办。款已经付了，精英生活社区，两个月后可直接入住。你抽个时间，有些手续需要你本人签字。”石娇娇这才想起上次张堃说的话，非但不惊喜，心里还立刻升起一片阴影。

　　“还有，新车昨天提出来了，停在通域大厦，出来把驾照带着！”“什么新……车……”石娇娇把问了一半的话吞回肚子里，不用说，又是上次留下的伏笔。这下白秘书很大声地嗤笑了一声，石娇娇长叹一口气，道：“我直接给他打电话，这会儿方便吗？”“他前天就飞法国了，你不知道？”“……”石娇娇一阵语塞，老实回到，“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哈哈！”白秘书嘲讽地笑出声，“特意把我留在这里顾你的吃喝拉撒呢！”

　　“好吧，我知道了。”石娇娇不愿正面接对方的怨气，岔开话题说：“我这里相对自由，你有空了就通知我吧。”白秘书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石娇娇捏着手机回到办公室，把资料袋拿出来又看了一遍，还是不敢相信！一套房子说买就买了，一个人竟然能霸道至此，草率至此！

　　“是呀，他又不是我，他能买套房子跟买个昂贵的玩具模型一样。”

　　沉重的馈赠被量化成具体重量压在石娇娇心上，她联系不上张堃，只能憋着一口气等他回来。几次出入梁副总的办公室，看见报刊架上登着男人采访的那篇杂志，石娇娇都气得想上去，把书拿下来撕掉！

　　公司最近在信号传输载体的研究上似乎遇到了瓶颈，迟迟不能突破，不仅科研团队，连行政办公室都气氛凝重，这让石娇娇暗自担心，能不能顺利请下假来去参加老六的婚礼。“我明天去市里办点事不一定过来，你多留神，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石娇娇对唯一的下属说，女孩子倒很老练，点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石娇娇挑了挑肩上挎包的链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这个刚来不久同事的臂膀，笑道：“好样的，这样我就放心啦！”女孩忍着笑，老神在在地回：“就一天又不是一年，我怕什么？经理你太爱操心了！”石娇娇抿嘴笑笑，挥挥手，“好好，那赶紧收拾收拾也下班吧？”“好的，经理再见。”石娇娇穿过创意园的行政大厅，跟梁总说了请假回老家的事，没想到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你工作交代下去，保持联系就行。”“谢谢梁总。”

　　樱花已经开得如火如荼，一打开窗户，就有雪一样的柔软花瓣，被春风轻飘飘地送进来。天气晴朗，只见花团不见叶的粉白色树冠，看得人眼睛发花。石娇娇在小区的樱树下流连了一阵，按照跟白秘书约定好的时间赶往市里房管局。

　　上台阶之前，石娇娇看了下手表，她想快点办好，下午还赶得及去公司上半天班。“但愿不要太多人！”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径直往大厅冲去。“哎！你去哪儿！”白秘书拦下疾步的石娇娇，站在门口，拿下墨镜一脸不悦。石娇娇没想到白秘书会等在这里，疑道：“你怎么在这儿？”白秘书从石娇娇手里一把抽过资料袋，款款往窗口走，“没我你行吗？”

　　在房管局不过二十多分钟，期间白秘书一直在回手机里的消息，全是石娇娇自己跟工作人员沟通。两人先后走出来，白秘书穿着藕色的贴身针织长裙，窈窕身姿吸引了好几个行人侧目。“今天要把车子开下去吗？”白秘书回头问，石娇娇撩起眼皮摇摇头，“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不会开车。”白秘书扬扬眉毛，扯出一个笑，道：“好歹老搭档，一起吃个饭吧！”

　　石娇娇还想着赶回开发区，本要拒绝，思考片刻后还是同意了，“行啊，不过地方你定！”白秘书眨眨眼，“还用你说，这不是我日常工作么！跟我来吧。”说着转身下台阶，引石娇娇来到一辆极扎眼，蛇皮绿色的车前，歪头说：“上车吧。”

　　从石娇娇进秘书处开始，白秘书就从不掩饰敌意，被她邀请一起吃饭已经是很稀奇的事了，更何况对面还坐着她的姐姐！

　　姐妹俩分开看，人们通常能第一时间想起另一人的脸，但坐在一起后反而没那么像了。白秘书明艳，而她的姐姐散发着一种成熟的甜美气息，声音也让人陶醉，“突然把你约出来了，不会介意吧？”石娇娇没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微微一笑，“没关系，反正都见过嘛！”姐妹俩相视一笑，白姐姐伸手拿起菜单，挡住嘴巴，笑道：“我叫白薇，很高兴见到你。”

　　“呕……呕……”几声干呕结束，石娇娇憋得涕泪横流，刚刚弯腰洗好脸，就听见客厅里手机嗡嗡作响。“喂，菲菲。”石娇娇拿着毛巾边擦脸边应答，老六的声音温柔清甜，“啊呀，怎么声音闷闷的，生病啦？”石娇娇对老友的敏感无言以对，无力地笑道：“没有啦，刚刚洗过脸，估计鼻子进水的原因。”

　　老六憨憨地相信了，她打电话来，是跟石娇娇商量请柬的式样，“我发给你的两种，你觉得哪个好看？”石娇娇微微一笑，道：“正方形比较古典的那种。”老六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也这样选！”石娇娇特别享受每天这段时光：老六筹备婚礼以来，一直巨细无遗跟她讨论任何事，小到喜糖盒子上的一只蝴蝶结的样式！

　　老六的精细描述，让临近的婚礼提前具象，幸福的感觉似乎实体化了，好像能亲眼看见，亲手摸到一样。

　　“苏望今天来了，夏蕾让他住在靠着小池塘的厢房里，还骗他说里面有水鬼！”老六笑着说，石娇娇皱眉忍了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哈哈，这是夏蕾的风格。”“苏望才不怕呢，他说医大的时候，恨不得抱着大体老师睡觉！我倒是怕了，不让他们讲了。”“嗯，哈哈。”老六停了一下，听石娇娇心不在焉，便说：“啊，他们叫我了，今天讲到这里！”石娇娇求之不得，说：“好好，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老六喃喃地说，“不管什么时候，你想打电话，就给我打电话哦！”石娇娇一听，鼻腔的酸涩和喉头的翻腾同时爆发！她捂住嘴，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知道啦！倒是你，要全心全意，做个最最幸福美丽的新娘！”“嗯嗯，挂了哦，拜拜！”“拜……”

　　电话一挂断，石娇娇就如箭一般冲进卫生间，捧着洗手台“哇哇”干呕了几声，除了眼泪和鼻涕，什么都没吐出来。中午和白家姐妹吃的那顿饭，一分手就吐得一干二净。此后的整个下午，只要一想起那顿午饭，餐桌上听到的任何话语，石娇娇就会立刻产生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一直延续到当天临睡前。

　　“呵呵。”石娇娇抬头对着镜子笑，刚刚洗过冷水的脸上，无数不规则的细小水流沿着脸颊缓缓流动，聚集到下巴，凝成一个水滴，迟迟都不掉落。“还好，跟我没什么关系。”她对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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