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六一

　　“也不怪我干妈，你这……没几年就要三十岁了呀，张堃到底怎么个说法，他这么老成的人，就这样一直晾着你，不提以后吗？”夏蕾边开车边说，虽然腹部还看不出一点怀孕的迹象，但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不易察觉地，挺起肚子的姿态。石娇娇眉头紧皱提起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欲言又止，选择看向窗外，说：“唉哟，昨天听了一夜，你们就放过我吧。”

　　坐在副驾的陈丽听了这话，极少见的没有搭腔，全心全意地关注着夏蕾。一方面她实在操心这个非要亲自送好友出发的孕妇；另一方面，她作为新手司机，刚刚上路不久，对开车的新鲜劲儿正浓。“陈大姐，你也不说她一句，平时念得多的也是你！”夏蕾抽出手打了傻乎乎的陈丽一下埋怨道，陈丽大惊小怪地说：“开着车呢，你小心点，三个月内最不稳定了！”石娇娇拍掌大笑，“果然是当妈的。”

　　到了市里，石娇娇让夏蕾在最大的百货商场前把自己放下车。到了地点，夏蕾却不开门，问：“你那办事处在哪儿，我俩一脚油门就给你送过去了。非要司机来接，摆领导的谱呢？”石娇娇看了下表，“在XX区，一脚油门，十脚也开不到啊。我同事昨晚就住在市里，不是省得你们多跑吗？”夏蕾撅撅嘴，“那就陪你等会儿吧。”

　　陈丽解开安全带，指着一层全玻璃外观，反射着阳光的华丽建筑，说：“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我们第一次一起来市里那次，就在这里逛了一圈吗？那时这墙面还是瓷砖贴的。”夏蕾压低身子抬眼看，“怎么不记得，两个刘姥姥被黑心商人吓坏了，哈哈！”石娇娇捂嘴大笑，“是的，那件肚脐都遮不住的马甲真是记忆犹新！”

　　“啊，还第一次吃了西餐，第一次带着我们去了菲菲的学校！菲菲见到我们都惊呆了，我们抱在一起，疯了一样叫！”陈丽露出回忆的微笑，满脸都是温柔，“青春多美好，过去多美好啊！”夏蕾跟石娇娇交换了个眼神，闷闷地“嗯”了一声。听两人反应不佳，陈丽疑道：“嗯？你们都不怀念吗？”石娇娇挠挠鼻子，“我们又没分开，也很好嘛！”夏蕾赶紧附和着点点头，“就是。”

　　“你们两个傻子。”陈丽将车窗打开一条缝，残留着夏日威力的阳光形成一条光带，热乎乎地熨帖在她的眼皮上，“那天还意外地见到了王嘉伟，给个女学生指路，我们为此还吵了一架。”陈丽睁开眼睛，“倒是没冤枉他，他们就是这一次认识的。”“真的啊？”石娇娇的吃惊非常直白，被夏蕾一下子捏住头顶，“石娇娇你！”

　　陈丽见好友小心翼翼地样子嫌弃地翻翻眼，说：“那时候的王嘉伟还是很好的，离了婚就不让提啦？不用这么忌讳。”夏蕾闻言松开手，把脸凑到陈丽眼皮子下面，也一脸八卦地问：“真的啊？”陈丽嘴角拉到最低，颇严肃地点点头，“害我二婚的人我还能认错不成？”石娇娇和夏蕾面面相觑，闭紧嘴不知道说什么，陈丽合上车窗笑道：“也多亏她，嘻嘻。”

　　石娇娇的手机响起“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她看过之后夏蕾转头问：“到了吗？我们顺便打声招呼，多照顾照顾你这个背井离乡的小可怜！”石娇娇又好气又好笑，道：“人家才二十四，不知道谁照顾谁！哎，现在真是，招来的新人一个比一个年轻！”陈丽卷卷袖口，“是呢，我们合作社招了个做电商运营的女孩，也才二十三四。岁月不饶人啊！”

　　夏蕾摇摇头，眯眼用一只指头挑起石娇娇的下巴，说：“我看你还是回来，让我们这群老姐妹照顾吧！”石娇娇回看夏蕾的眼睛，那细长的线条动了动，坚定而富有煽动性。石娇娇缓慢地眨了眨眼，浅色的瞳孔隐去许多未出口的话语，没有开腔。

　　“嗳，你不能常常到那什么基地出差嘛，或者，干脆申请调回来呀！”陈丽一拍大腿，为自己想到这个方案而得意，兴致勃勃地问：“那办事处在什么区来着。”石娇娇重复了一次，夏蕾扬扬眉道：“谁选的址，刚好在我姑妈新买的小洋房附近。”石娇娇故作镇静地看了夏蕾一眼，夏蕾随意说道：“买了之后天天都在后悔，在她眼里，房子不升值就是亏！最近自暴自弃说，只能给我堂哥当婚房了！”

　　陈丽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你在说唐老师家啊？”夏蕾瞄一眼石娇娇，咬着下唇点点头。陈丽直白地问道：“他终于要结婚啦？”夏蕾明显看见石娇娇肩膀一颤，她垂下眼想了想，回：“说不定就是上次娇娇看见的那个女人呢！”“你见过吗？”陈丽问，石娇娇抿了抿嘴道：“有啊，就是过年在市里聚会碰到的那次。”“哦。”两个好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石娇娇知道这两人突然一唱一和，不过是想让她从对唐建宇的幻想里彻底解脱，好早点过上正常的生活。石娇娇不是从没有想过未来，独处的时候，她想象过对唐建宇坦白的场景；也想象过嫁给了一个还没出现的平实男人；甚至想象过回到村子，跟父母相伴到老死……奇怪的是，她从没有想象过跟张堃的以后：结婚没有，分手也没有。

　　气氛正尴尬，一辆金棕色的SUV驶入石娇娇呆滞的目光里，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起来，是副手打来的。“他到咯，我看见公司的车了。我走了，你们不用下来啦！”石娇娇挪到门边拿着把手说。两人跟她道别让她常回来看看，别忘了尽早调回来的同时，用尽平生最快的语速，叮嘱了好几句关于以后和幸福的唠叨。

　　副手一见石娇娇，就笑眼弯弯打招呼，石娇娇看了一眼，边系上安全带边说：“昨晚玩高兴了吧？眼皮乌青。”副手嘿嘿一笑，“您推荐的酒吧我去啦，真的不错，里面的酒好多我都第一次听说，连妹子都顾不上看了！”石娇娇闻言眉毛惊得飞上头顶，“那你应该喝了不少吧？”“没有没有，哪敢，知道今天要回去呢！”“这还差不多！”

　　路边高大的林荫树一直后退，车厢里太安静了，副手看了看石娇娇出神的侧脸，找话题问道：“老大，看不出来你也会去酒吧，一推荐就是这么好的地方。”石娇娇聚拢眼神回到现实，道：“其实就知道这一家，我自己也只去过一次……”想了一下改口道，“两次。”副手并不在意次数，诧异地问：“那你怎么知道这家的？”石娇娇动动嘴角，“老板是我小学老师。”青年看着前方明晃晃的路，郑重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见石娇娇对闲聊兴趣缺缺，小伙子又调转话锋问工作，“我昨天其实玩得不踏实，备忘录翻了好几遍，想破脑袋也不记得今天还有什么日程！”石娇娇支着太阳穴，微笑一下说：“临时加的，那边王工一定要我看看由他招的新构架师，其实我完全门外汉，哪里能看这么专业的人！”小伙子咧咧嘴，“这么重要的岗位，也不是光看专业就行的。”

　　“想想这些搞科研的人真是千差万别，有些唯我独尊，看谁都比自己第一等；有些呢，就唯唯诺诺，谁的意见都听，唯独不相信自己的权威。”石娇娇若有所思道，“科学家还真是难懂啊！”“哈哈。”副手拍拍方向盘，“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是，总部的杨工和这里的王工！”石娇娇被青年的俏皮话逗乐，摇头笑道：“全公司就你最聪明！”

　　石娇娇其实非常害怕跟谦逊型的科学家打交道，他们明明学术高明，整个团队的研究都仰仗于他们，却表现得过于客气，让人无所适从。比如现在，石娇娇因为不熟悉办事处的布置，只能诚惶诚恐地接受王工端来的茶水，“要您亲自倒水真是太惭愧了！”“应该的，石经理难道才过来视察一趟！”王工的普通话有明显的家乡口音，显得人更加憨直了。

　　“我……时间不早了，去线上见见博士吧？”石娇娇放下杯子，恭敬地问。王工水刚送到嘴边，立刻跟着放回桌面，说：“不不不，我跟他打过招呼了，十点准时到这里。”正说着，行政就敲了敲门边，说：“田工到了。”石娇娇立刻端正姿态，见王工殷切地看着她，不由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哦哦哦，请他进来吧。”

　　来者穿着车间里配发的灰色制服，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态微胖，从稳定的步态上可以判断出年纪不大。“不好意思，来迟了一点。车间离这里有点远，我又跑不快。”那人擦着汗走进来，仔细一看拿来吸汗还是隔水汽的口罩。石娇娇赶紧站起来，王工也紧跟着起身，说：“确实有段距离。”石娇娇见对方没注意到，就抢先一步惊喜叫了出来，“田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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