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七零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干燥的地面扬起一团灰尘，颗粒大的很快掉了下去，颗粒细小的尘土借着这种动力飘到空中，摇摇晃晃地悬浮着，在日光里像微小的星球。石娇娇坐在一个幽静的咖啡馆里，透过玻璃上贴着的白色英文诗，看着窗外午后的街景。手里一口未动的黑咖啡冒着热气，馥郁的气味直往客人的鼻孔里钻。

　　电话之后已经快十天了，她始终见不到张堃，听说他很忙，一直呆在C市。

　　“姐。”王曦的声音传进耳朵，叫醒了发呆的石娇娇。石娇娇转过头去，一看对面兀自坐下的青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王曦脸色苍白，半寸长的胡子布满下巴和鬓角，刚刚脱去帽子的头顶，缺乏梳理的头发胡乱虬结……这哪里还是那个阳光上进的清秀少年，明明是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你怎么回事！”石娇娇放下杯子，伸手拿了青年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帽子看了看，道：“发生什么事了？”王曦抬眼看着石娇娇，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布满血丝，可见熬过了至少一个无眠的夜晚。他咧着干燥的嘴唇笑了笑，说：“你怎么突然搬家了，吓了我一跳。”石娇娇匆忙对侍者说了种王曦平时爱喝的饮品名称，待侍者离开后，喝道：“问你呢！”

　　王曦舔了舔嘴唇，扬着下巴笑，无所谓地说：“别生气吗，老姐！就是忽然不想上班了，旷了一个星期的工，天天在家挨我妈唠叨！”他把桌子上的糖罐拿来手里，无意识地转来转去把玩，低头避开石娇娇着急又担心的视线。侍者端着白色的杯子看了看石娇娇，石娇娇朝王曦伸伸手，侍者把饮品放在王曦手边，说了句“您慢用”后端着托盘离去。

　　八十度冒着奶泡的无糖饮品，一口吞进又烫又苦，折磨得王曦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哇，受不了！”石娇娇冷眼看着弟弟一系列反常的行为，眉头拧成了一条线。王曦用舌头清理了上牌牙齿，无视石娇娇犀利的目光，嬉皮笑脸地说：“还是酒好喝，可惜你和妈妈都不准我喝……”石娇娇浅色的瞳孔稍稍收缩，嘴巴痛快地吐出两个字，“章玥。”

　　仿佛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王曦听到这个名字时，胸腔朝前扩张，脸上定格住承受极大痛苦的表情。他身体僵硬了许久，忽然颓然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两手抱着头说：“是，是她。”石娇娇暗自捏紧了拳头，恨自己太疏忽，这段时间自己的生活也充塞了太多事情，让她居然把偶尔撞破的事情完全忘记了，以至于在明明知情的情况下，还让深陷在感情里的王曦，硬生生直面了一场背叛。

　　“一点预兆也没有。”王曦狠狠揉着自己的眼球，颜色通红地看着石娇娇，“如果不是我突发奇想，带着吃的去她住处。”因为章玥说周六加班，他们约好周日让女孩睡个大懒觉，到时候一起吃晚餐。下午的时候章玥打电话来说醒了，不过是被主管的电话闹醒的，“周六交上去的稿子颜色有疑问，被产品部门叫去加班，对不起啦亲爱的。”听着女朋友带着撒娇的解释，即便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能见面了，王曦还是心疼地体谅了。

　　约会取消，王曦还是出门，正好去相熟的店里看看自己那台心爱相机的配套胶卷，他催了很久，店主一直说调不到货，“今天就杀过去，看你是不是真没有。”到店里的时候，肥头大耳却标新立异梳着脏辫的店主，正对着一个客人口沫横飞的推荐着一套昂贵的镜头，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曦。

　　他口若悬河地歌颂着这款产品的超高品格，“简直堪称‘上帝的眼睛’！”穿着得体的客人跟王曦年龄相仿，留着形状精致的胡茬，他委婉一笑，“你知道我最近迷上胶片。”“胶片没问题啊！您是什么玩家我能不知道！”胖子弯腰拿出一个盒子拍了拍，调侃道：“看看，我的货！不管胶片还是数码，都能拍出最漂亮的姑娘！”盒子上台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神和王曦的一起亮了，正是那款很难得的品牌胶片。

　　“行，我都要了吧！”体面的男人非常阔气，胖子高兴得小辫子甩到空中，刚准备给客人开票，这才看见目光炯炯的另一个老主顾。王曦似笑非笑，眼光落在珍贵的胶片盒上，道：“你不是昨晚还跟我说调不着货嘛！”店主笑得极其油腻，说：“哎，刚刚才到这一点，就被这位一下子全买了！”王曦一言不发，眼神能杀死一头猪。

　　店主非常着急，他罩不住王曦质问的气势又担心刚刚谈妥的单子飞了，大脑门儿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这样吧，我分你一半，我一时也不需要这么多。”体面的男人性格也非常随和，主动说道。胖店主表情非常微妙地看着王曦问，“这样总可以吧！”王曦挠挠脖子，面露难色。客人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三分之一吧，我刚想起最近要去张掖自驾。”

　　事情圆满解决，胖店主最后良心发现，还硬是送了一个用于调光圈的小零件。从摄影店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王曦脚步轻快地沿着街道步行，看见马路对面那家，平时总是挤满人的烧腊店似乎人不那么多，而章玥又最喜欢吃他家的烧鹅饭，不禁开心得露出一排白牙。

　　他一心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到了章玥公司的楼下才发现窗口黑漆漆的，“已经回去了啊？”他连电话都没想得起来打一个，就拎着胶卷和打包的食物匆匆赶往章玥的住处。

　　事情来临的时候并不狼狈，甚至还伴随着重逢的惊喜。上楼前王曦低头给章玥发短信，上台阶的时候没注意，跟一对谈笑的男女撞个满怀，一抬头就看见修剪精致的胡须，那人脸上也露出笑意。“是你！”“没想到这么快又遇上了！”得体的男人偏偏头，高兴地说：“我来接女朋友的。”王曦这才笑着看向那一声不发的女伴。

　　“我跟他们再见，拿着烧鹅饭上楼了！”讲完事情经过，王曦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在楼道的窗户里，看见她挽着他的胳膊往外面走，她回过一次头，好像在看我。”石娇娇耸起的肩膀垮下来，伸手按在王曦的后脑上，“这次我不知道说什么。”王曦的手指沿着头颅两侧上移，在石娇娇微凉的手背交汇，紧紧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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