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走的那条通道折返时才发现并不是水平的,有非常微小的坡度,两人同行上坡时还不能察觉,现在独自走回去,当双脚不由自主地交替快速往前迈,张堃才发现这件事。他抬起头,幽暗而宽大的通道里人影寥落,从尽头吹来的风不解人意,胡乱撩动着情绪恶劣的男人的头发,惹得他抽出冰凉的手撸了一下额头。
嗒嗒嗒嗒嗒……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得出速度有点失控的紧张,节奏跟心脏的跳动形成共振,声音在空荡荡的通道四壁上被来回反弹,听来是有力的混响,仿佛能刺穿男人的耳膜。张堃不紧不慢地走着,从背影完全看不出来,他正不停地吸气呼气。
“等一下,你等一下!”石娇娇追到三四步之外,终于着急地叫出了声。张堃撩起眼皮看了眼前路,然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一脸茫然地问:“你回来干什么?”石娇娇一听,如同被戳到痛处,别过头恨恨地闭了闭眼,之后才没好气的反问:“你说我干什么?”张堃两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敞了敞两边衣襟,嘴角向下露出“我怎么知道?”的表情。
石娇娇咂了一下嘴,快走两步到张堃跟前,脸上显然写着不放心,急道:“现在这么晚了,又在陌生的地方,你走去哪里?回下客区还是去买回程票?你知不知道,这是汽车站,是公共交通枢纽,发车到站都是有规定班次,而不是像通运物流的车队那样,任凭你大总裁指挥调遣的?你现在回去既没有送你走的车,也没有收容你的地方!”张堃动了动嘴唇,故作无辜,“我没有这样想。”
“你……”石娇娇闭上眼换了口气,摊开手说:“我理解你的出身和地位,让你反而不会应对普通人生活里的小状况。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听别人的建议,出站去,打个电话,然后听生活助理的建议,叫个出租车先把自己安置好!偏偏要这样自以为是,让别人不能安心呢?”她越说越上头,看着张堃的双眼,盛满薄怒的鲜活情绪。
张堃不说话,只是用上牙一下下不动声色地磨咬着下唇,似笑非笑的看着石娇娇,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女人像醒了酒一样脑袋清明起来,心下一惊,不停地反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你担心我,是不是?”张堃调转鞋头,从侧身变成正对着石娇娇,问得直白又饱含试探意味。石娇娇张了张嘴,不由得后退几步,“我们好歹认识,任谁都会这样。”
“呵……”张堃轻声笑,“你比我还要嘴硬。”石娇娇摇着头,说时迟按时快,她还没有看清张堃的动作,就被拉着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用最严密的姿势,一手按着她的背,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她的脸她整个胸膛,都被挤压在对方的身体上。石娇娇的眼前漆黑一片,虽然张堃的身上总是没有味道,这种“无味”的气味,却最为熟悉。
他的话那样缠绵,近乎在乞求,听起来就像在传达:只要你愿意,他就立刻放弃所有,只为和你厮守一生!如此郑重而稠密的誓言。“石娇娇,这很可笑,我丢不下你。但或许是我的转机。”他“嘿嘿”一笑,“你可以阻止一切,就算是我为此筹谋十几年……只要你说,我就停手,我发誓。”张堃喃喃地说着,石娇娇被他拥抱在黑暗里,听着“过去”、“仇恨”、“未来”……这些支离破碎的词,只感到深重的迷茫。
呼吸开始不顺畅,石娇娇因此从失神中恢复,挣扎着要脱身。而男人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受了积蓄的情感驱使,下意识地要更深入的亲密。石娇娇被捧住了脸,她看见张堃的唇覆盖而来,霎时间两眼一黑……她只听见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飞窜的寒风戏弄着被乘客丢弃的一张报纸,在这无人的车站里发出猎猎的声响!
“呵呵,哈哈哈!”张堃被推得一个踉跄,退了几步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才站稳。他眼里没有温度,咧嘴一笑时唇上生生扯着疼,用手背一擦才发现被石娇娇咬破了。石娇娇拼劲全力推开张堃后,生硬地站在原地,满脸极怒地瞪着他,手背似乎在遮掩屈辱一样,盖在被掠夺过的嘴唇上,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你是张堃啊!”石娇娇放下手,声音还在发抖,“你看看你现在有多狼狈!”张堃嗤笑一声,“你为我心疼吗?”石娇娇失望透顶地闭上眼,再次睁开也褪去所有温度,“你不该忘记说过的话,除了唐老师,其他一切都不在我眼里。”张堃眼珠动了动,舔了舔下唇腥甜的伤口,低头干笑,“是呀,是我说的,年纪大了,都给忘了。你提醒的好。”
石娇娇垂眼想了想,缓步靠近张堃,看着张堃嘴角染上的淡淡血色,说:“我想正如世人所看见你表面的风光,你一定有同等的不为人所知的痛苦。你会为我这样,我也不懂,我并不特别,跟你身边的任何女人一比都黯然失色。老实说,你狼狈的样子让我受宠若惊,因为我深知与你是云泥之别。这样我就明白了,挫败你的不可能是我,至少在我的眼里,能挫败张堃先生的,只有张堃先生自己。”
她说着,从大包里找出纸巾抽出一张,抖开折叠成便于使用的形状,送到张堃眼前,见对方不接还扬了扬手,“拿去,嘴角有血,对不起。”等男人接过去,石娇娇才呼出一口气,继续说:“是因为唐老师。”张堃露出惊疑的眼神,石娇娇露出自揭短处的苦涩笑意,“你对我耿耿于怀,其实是对唐老师的不甘心,因为你们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对吧?”
张堃按着狂跳的心口,从墙上起身,直立着看着石娇娇,不可思议地进一步探究,“直白点,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石娇娇叹出一口气,强作轻松地说:“意思就是,你和我都知道,我们会有这么深的交集,都是因为唐建宇啊!我为了忘记他仰望光芒更甚的你,恰好你因为他而注意到我。而我和你,实际上是没什么关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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