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四六六

　　“啊！冰凉的空气，闻起来好舒服啊！”石娇娇捧了一下热烘烘的脸，跳上路沿的台阶又掉下来，走在唐建宇前面叹道。雨后的路面潮湿发亮，唐建宇两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注意着石娇娇脚下，奇道：“怎么好像开心起来了？”石娇娇两手背在身后回过身，反问：“不让我开心啊？”唐建宇皱皱鼻子，“怎么会。”

　　对于唐建宇的木讷石娇娇从来不追击，她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而行，伸了伸脖子扬着嘴角说：“我挺喜欢蔡主任的，长得好智商还高！说话让人好舒服，一点没有教授的架子。”唐建宇偏头看一眼，点头道：“抢她课的人也是最多的。”石娇娇舔了舔嘴唇，促狭地笑，“科学家之间应该有说不完的，有意思的话吧？”

　　唐建宇瞪了石娇娇一眼没有接话，石娇娇咧咧嘴，“高中时候我就羡慕夏蕾，理科那么好！今天见了女数学家，更是崇拜得不得了！在你们面前，感觉自己的脑袋成了个摆设。”“呵呵。”唐建宇笑出了声，石娇娇很有激发他巧言妙语的能力，说道：“有个这么好的摆设，谁还要头脑呀！”“哎，你！”石娇娇哭笑不得，扭过头恨道：“我就知道，还是嫌我不聪明呗！”唐建宇修长的手指张开，揉着石娇娇头顶，“我觉得我足够两个人聪明了！”

　　“得意死你了！”石娇娇吐吐舌头，看了下四周，小心地抱住唐建宇的胳膊说：“好冷，这鞋子就只有一层皮子。我们要去哪儿？”唐建宇抽出手，大大方方地揽住她的肩，伸了伸脖子说：“就在前面的小区，去看一看，然后……回去睡觉。”石娇娇很不解，“小区有什么好看的？”唐建宇抿抿嘴回，“你要住的话，总要先看看喜不喜欢吧……正巧到这里了……”

　　唐建宇原想餐会结束后和石娇娇一起回开发区的小别墅，没想到文教科的那位科长竟然这样会劝酒，自己和石娇娇双双架不住都“开了荤”。网约车来了之后，“打车困难户”蔡主任问能不能捎带她一段，到了蔡主任下车的地方，唐建宇才临时做了这个决定，把石娇娇一起叫下车，步行去只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

　　这是前几年刚开发的新楼盘，入住率并不高，晚上看去亮灯的窗口并不密集。因为它在A大某校区等几个学校的辐射范围内，开发商打出了学院氛围浓厚的牌子，房价这几年长得极快，是邵文语当年推荐给唐建宇最成功的置业案例之一。当然唐建宇也只有这一处独立的房产。和石娇娇的婚事一定，他就想着带她过来看一看：如果她也喜欢就权作婚房；如果她有自己的想法，再一起商量。

　　从尚未装修的房屋出来，石娇娇才忽然明白他带她来的意义：他们很快就要有一个家了！这样一想，餐会上几口红酒的后劲重新翻涌上来，染得石娇娇脸颊红热，埋头走在唐建宇身后，怎么都不肯说一句话。唐建宇不知是钝感还是坏心，一路追着她问，“怎么样，喜欢吗？”或者“天太黑了，等白天到处看一圈。”或者“或者卖掉这里，重新选一处也行……”

　　他念念叨叨地说着，从来没有这么啰嗦过，一直到出了小区大门，石娇娇终于忍不住捂脸道：“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消化一下嘛！”“哦哦！”唐建宇恍然大悟，挠着头皮憨笑一下，“不大的，只看你喜不喜欢。”石娇娇深吸一口又吐出来，自言自语说：“哎，房子还不算大事，真是不知道去哪里讲理……毕竟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在镇上随便买套公寓的人。”

　　唐建宇并没有听清石娇娇关于“贫富差距”的抱怨，持续沉浸在看房的情绪里，“我没常识，婚礼、新房……想不到结婚有好多事，被长辈一催才发现时间很紧。”石娇娇鼓了鼓腮帮，小声嘟囔，“哪有什么事，我也很怕麻烦……”唐建宇拉住石娇娇的手，语调天真坦率，“不麻烦不麻烦。”石娇娇哭笑不得，用空闲的手捏了捏鼻梁，“您还是少说两句话吧，真的，我心口疼！”

　　石娇娇悄悄憋了多久的劲头，想在市里供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又多少次被攀升的数字吓退啊！而如今，这个傻男人像商量一个枕头一样和她商量一套房子的去留。唐建宇年长石娇娇许多，但命运的偏爱让他免于许多坎节，在许多方面保有不合理的单纯；而石娇娇恰好从小就大量积累对抗生活的经验，性格里早早沉淀了一种老成。

　　家庭出身上的差别，在两人之间形成奇妙的错位，使他们常常可以换位体谅，这种体谅又补足了差别造成的缺口。像两个滚动的齿轮，起起伏伏，巧妙的咬合。

　　“现在怎么办，车子更难叫了吧？别一直看手机呀！”石娇娇不高兴地叫着，伸头去看唐建宇究竟在手机上干嘛，男人自然地把屏幕朝她偏了偏，竟然是附近酒店的预定界面，让女人一阵窘迫，“你干嘛？”蓝盈盈的光印在男人好看的脸上，笑得有点邪恶，“你也知道没有车，总不能在路边站到天亮吧？”

　　石娇娇竟然无言以为，害羞又忍不住高兴，毕竟他们之前分开好久了。“好了，走吧，就在那里。”唐建宇收起手机，伸手指指不远处滚动着巨幅LED字幕的大楼，说完打开一侧胳膊肘，垂眼看着石娇娇笑，石娇娇佯装不理地别过头，还是伸手穿过他的手臂。冰凉的，安静的，湿漉漉的夜，街头除了走路的一双人，再没有其他行人车辆……

　　路灯下，石娇娇抬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因为穿得薄又出乎意料地在室外步行，他的鼻子被冻得红亮，一贯挺拔的姿态也不见了，脖子缩进立领里……唐老师也是个怕冷的普通男人啊！唐建宇感受到石娇娇的手循着温暖，不自觉地爬到的自己的腋窝附近，下意识地夹进手臂，好像这样能传送更多热量一样！受到这股压力，石娇娇抿嘴偷偷笑起来。

　　“又在开心什么呢，一直傻笑？”唐建宇含笑问，石娇娇动了动被夹住的手，“笑你傻呗！”唐建宇看着酒店大堂通亮的灯火，脚步不由得加快，拖着石娇娇往前走说：“我傻，你的脑袋又是摆设，以后日子很艰难啊！”石娇娇听出言语的调侃，嘴角动了动，在进入温暖的大厅前，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说：“等下，我想告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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