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离开之后,石娇娇捋了一下被风吹到耳边的碎发,四下看了看。如果不是蔡主任给了地址,石娇娇可能永远不会知道,B市还有这样一条富有文艺气息的街。入口藏在主街道一排门面华丽的店之间,狭窄的巷口走进去之后也感觉很逼仄,但巷子很幽长,灯牌交错,不是音乐酒吧就是书店……整个巷子飘着低沉的音乐,像是谁在拉大提琴。
“啊,娇娇,在这里!”蔡主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愣神的石娇娇吓了一跳。不同于餐会那天的正装,蔡主任一身休闲打扮,外面套了件超大的军绿色飞行服,刘海被扎成一个小揪散在头顶,隐形眼镜也换成了圆框镜,完全换了一个人。“差点没认出您来!”石娇娇恭敬地弯弯腰打招呼。“啊呀,不要这么拘谨,我又不是你老师!”蔡主任拉住石娇娇手臂,指着身后一扇红色的门,说:“走,进去看看。”
这是一个小剧场,不知是年代久远还是故意设计的,一进去就给人一种六七十年代的感觉,还有一个开了小窗的售票处。石娇娇跟在蔡主任后面,走在狭长弯曲的过道里,灯光虽然晦暗,还是可以看见墙面上的涂鸦,里面不乏一些一看就很复杂的数式,写在这样文艺的墙上,倒有种特殊的结构美感。
“真没想到你也是个胆子大的,跟我只见过一面,头一次来这里,也不是什么敞亮的地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蔡主任走着回头对石娇娇笑道,石娇娇耸耸肩含羞一笑,咬了下嘴唇,有点迟疑地说:“其实……我跟唐老师说过了,他听了很惊喜,让我只管跟着你就好。”蔡主任一听停下来,看着石娇娇,问:“可是你答应我不告诉他的?” 石娇娇鼓鼓腮帮,“您是他的同事,我左思右想,不能瞒着他。”蔡主任摇摇头,抬脚继续走,笑着说:“你们这一对真是……”
一道垂着布帘的沉重木帘之后,是个灯光明亮的小小新世界:极具复古风格的小剧场,舞台后面是大幅色彩浓艳的天鹅绒幕布,圆形的伸展台尽头已经放着指挥架和几把椅子,其中一把上放着一根没有插片的簧管,看得出有个乐队将要表演。台下随意放着些小圆桌就算观众席,零星坐着几个人在窃窃耳语。舞台的斜对面是个极高的木质小酒水台,酒保的短发凌乱翘着,半闭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擦着杯子。
“啊,来了,是这位吗?”酒保一见蔡主任就活了过来,从台子上拿起眼睛带上,从上到下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石娇娇问,惹得石娇娇有点不好意思,往蔡主任身后躲了躲。蔡主任手搭在吧台上,放松的时候才能听出她微带北方口音,“还能是谁,您就收着点吧,把人都吓到了。准备得怎么样了,他们人呢?”“后台换衣服呢,你也快去!”说着冲石娇娇嘿嘿一笑,“来杯马提尼吧?”
石娇娇疑惑地看了蔡主任一眼,蔡主任莞尔一笑,说:“他是我们的老酒保!是林业大学材料力学的专家。”“啊?”石娇娇半张着嘴,蔡主任伸手一扫,“哈哈,你别紧张,这里呀都是我们的同学同事。大家志趣相投,教研之余凑在一起唱唱歌弹弹琴,也常常邀请伴侣过来。你可是我们盼了好久的,低调的唐教授把你藏得太深了,好不容易被我挖出来!”
“那……岂不是一屋子的科学家?”石娇娇缩了缩脖子,眼睛瞟了瞟坐在圆桌区了几个人。蔡主任抿嘴笑了笑,“也不是,灰格子那位是个律师,不过她太太是生物学家,正在后台准备。”石娇娇的惊疑一直没有缓过来,蔡主任拍拍她的胳膊,笑道:“我也要去准备了,等着看我们为你准备的惊喜吧!”说完眨了眨右眼,姿态活泼地离开了。
“大酒保”的马提尼居然有上下两层颜色,推给石娇娇的时候仿佛在炫技,“这是正常的悬浮液分层现象,可跟我的手法没有关系。”石娇娇夹着杯柄,道谢之后小心翼翼地打探,“是什么节目啊?”头发凌乱的男人撇撇嘴,“既然是惊喜当然不能告诉你,耐心等着看呗。”这世上,大概唯独我害怕惊喜!石娇娇心里嘀咕着,不安地看着舞台。
陆续有几个人推门进来,找了张圆桌坐下悄声交谈,有人径直跑来吧台,并不劳动别人,在打个招呼之后,自行调配了饮品端着回到自己朋友间。石娇娇看见那块巨大的幕布动了动,酒保放下手里的瓶子,走出来对石娇娇说:“要上台了,我们坐过去。”石娇娇木愣愣地跟着他,找了张居中的位置坐下来。
一个美人,一袭黑色露肩长裙,拿着一柄小提琴率先从后面走了出来,在大家的掌声里行礼落座,“居然是蔡主任!”石娇娇跟着拍手,惊得嘴巴一直合不拢。中提琴、大提琴的演奏者像一对夫妇,紧接着后面又站出了风度翩翩的簧管乐手!目光偏一偏,才发现舞台的角落还穆然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原以为是弦乐四重奏,这么看,竟是个“五脏俱全”的小型西洋乐团。石娇娇是不懂古典乐的,惶然地看了看“大酒保”的侧脸,越加紧张。
指挥是一位看起来中气之足的敦实男子,如果他也是学者的话,会让人第一眼联想到厚重如化学等专业。他朝台下敬了敬礼,转身颇有腔调地举着指挥棒,动作停留的片刻似乎在帮演奏者和听众引路,进入他所引领的一段音乐时光。细细的指挥棒轻快地弹跳几下,乐者们被注入灵魂,乐器活了过来,此起彼伏地发声,是一曲轻快优美的圆舞曲。
虽然一直处于迷惑不解的状态,但石娇娇还是被跳跃的音符带动,心情欢悦起来,乐章走到**部分,指挥激情澎湃,台下观众也全情投入。结束的这样突然,就像快乐的时光总是匆匆流过,无情的指挥没有给听众一点缓冲时间,两手一收,整个乐队霎时鸦雀无声。不懂古典乐的石娇娇满脸艰难,“大酒保”嘿嘿一笑,推了推她的手臂,“才刚刚开始呢!”
这显然经过精心编排,小剧场照明的灯都灭了,只留下三角钢琴和伸展台尽头的各一盏,演奏的人们并没有下去,而是拿着乐器像挡住什么一般,站成一排。不知何时,钢琴前做了个脖颈修长的浅色礼服的女人,灯光照下来,她和钢琴都在闪光。她躬身静对着琴键,沉默地扬起手肘,沉静的音符就从她指尖流淌出来。优美的琴声让那个穿灰格子外套的男人忍不住鼓起了掌,他控制不住对太太的欣赏。
钢琴响起后的两小节,悠扬缠绵的小提琴声紧随而来,给人的感觉,如同一轮月在幽远的大海上升起,清辉被摇曳的波光碰碎。一对相依偎的恋人坐在礁石边,吹着风,看着这静谧美好一切。石娇娇的每个细胞都被这琴声缠绕,她的目光被紧紧捉住:那是从乐团中间出现,身着黑白礼服,拉着琴弦,在耀眼的光芒里,缓步朝她走来的唐建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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