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娇娇,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答应嫁给我。”清晰的,低沉的,于她的。
他歪着头,等琴弦上最后一个浮音自然消散,目光从没有离开过观众席中间,恬静端坐的石娇娇,并对她说出独自狼狈练习了几十次,越练越感到难以启齿的一句表白。谢天谢地,即便众目睽睽,他竟然说得比任何一次都自然顺畅,是因为看着她的脸,情话不再是情话,只是由衷之言,他确实为两人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深深感激。
到底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要补一次求婚,还这样大张旗鼓!蔡主任在笑,或许是一对物理学家的提琴手在笑,生物学家在笑,不知隐藏什么身份的簧管演奏者在笑,连灰格子外套的律师和墨蓝毛衣的银行客户经理都看着石娇娇在笑!这原来是所有人的主意,现在想来,真像一个“科学家家属俱乐部”,为她特别举行的迎新会!
架不住众人热烈的起哄,石娇娇被拱上了台与唐建宇并肩站着。看着台上台下炯炯的目光,石娇娇忽然提前有了当新娘的窘迫,更加不知所措地看着唐建宇。在旁人看来,这是面对爱人最可爱的神态,也不知道哪个妙人,用法语大声叫了一句“吻她!”这句音节婉转的提议,竟像迅捷的病毒一般,传染了当场的每个人,一声声怂恿着,“吻她!”
石娇娇听不懂,有点惊慌地看着大家情绪高昂的样子,最后迷茫的目光落在似笑非笑的唐建宇脸上。她强作镇静,按着心口轻声问:“什么?大家在说什么?”耳边起哄一声大过一声,唐建宇的表情似乎回应着人们的愿望,反问石娇娇,“你真的想知道?”石娇娇迟疑了一下,已经意识到是会让人害羞的事。
她还没来得及对此作出反应,唐建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右手里的琴弓移到扶着琴的左手,长臂伸开绕到石娇娇脑后,探出身躯,借着拥她入怀的势,嘴唇准确地落在石娇娇微张的嘴巴上!这个吻的达成,让整个小剧场的气氛在人们哄叫声中到达一个顶峰。“就是这个意思……”亲吻之后,唐建宇湿漉漉的呼吸扑在石娇娇唇鼻之上,热烘烘的。
是谁说做研究的人必定怪癖刻板?难以想象,他们稍稍用一点头脑在生活上,就能创造出不逊色于学术成果的情趣来!石娇娇在小剧场见闻的一切,甚至小剧场这个团体的存在,不正是活生生地证明这一点吗?
“哈哈哈哈,唐教授好心急,嘴巴是不是有点肿了?”充当酒保的材料学家半靠在桌子上,趁参加演奏的人去后台的时间,抓紧调侃一下看起来很娇羞的小女子——石娇娇。石娇娇下意识用指尖掩住嘴唇,冷静了一下,忽然“哼”了一声,眼神颇吓人地瞪住“大酒保”,急道:“是不是您,第一个叫“embrasser”是不是您?”“啊?哈哈……”材料学家一听,挠了挠头发凌乱的头皮,不正经地回:“真是在下、本人、我了,就会这么几句法语!”
见石娇娇恼怒的样子也生动可人,男士笑得更加心满意足,两人正对峙着,两三个人从后台方向走了过来,是已经换了便装的蔡主任一行人。唐建宇走在最后,绕到石娇娇身边,含笑看了她一眼,问:“在聊什么?”石娇娇不好意思回答,看着笑翻天的大酒保咬咬嘴唇,目光流转,主动跟在台上站在一起的中提琴和大提琴,还有蔡主任问好,并真诚地赞美,“演奏的曲子真是太动听了!”
简单的介绍后得知,看起来像一对夫妇的提琴演奏者真的是一对夫妇,而且他们确实都是物理学家,正是杜大哥夫妇。杜大嫂笑眼盈盈地端详着石娇娇,嘴里轻声自言自语,“这就是石娇娇,跟妈妈说得不差分毫,和建宇是相称的一对人。”当然唐建宇二人并没有听到这些话,注意力都在眉飞色舞的杜大哥身上。
“我看我们的曲子,几人交响比不上建宇的独奏!从前我常跟我爸夸口,‘别的不比!你的学生,拉琴我只在张堃之下,建宇还是不如我的。’没想到今天叫他拉出这么一气呵成的《沉思》来!都是你的加成!”杜大哥说着,定定地指着石娇娇,脸上是爽朗的笑意。“我?”石娇娇缓慢地摇摇头,诚实地说:“惭愧,我一点也不懂,只晓得好听。”
“确实好听,也有我太太的功劳吧?老杜,你说是不是?”灰格子男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众人一看,他挽着刚刚给唐建宇伴奏的,那位主攻生物信息方向的女学者,她还没换掉礼服,只是套了黑色蓬松的长款轻羽绒服。蔡主任伸手把那位妻子拉到身边,问:“这就要回去啦?”钢琴演奏者看了看今天的一对主角,笑着指指丈夫,“怎么会?”
杜大哥从“大酒保”手里接过一杯乌龙茶递给“灰格子”,话锋一转,变成了“你太太的琴技不必多说,锦上添花”云云,说得石娇娇都要怀疑他的身份,不是个本本分分的科研人员,倒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语言工作者了!想到这里,石娇娇不禁挡住嘴巴,跟唐建宇默契地对视一眼,轻轻笑了出声。
这一笑正被“灰格子”捉住借题发挥,“啊,听,我倒觉得唐太太笑声最好听!”众人一齐看向石娇娇,石娇娇鼓了鼓腮帮看唐建宇。女生物学家无奈地笑笑看向蔡主任,眼里写着“这个人要开始了,真拿他没办法。”果然,大律师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看着台上正在自娱自乐唱歌的人,说:“唐太太也为我们表演个节目吧!”这一提议得到众人赞成。
“这……”石娇娇头皮立刻麻了,两只手臂夹在身侧,两只手在胸前摇出了花,用拘谨的姿态连声推辞,“我实在不行!”蔡主任出言鼓励,“你声音好听,就唱个歌也行!”石娇娇咬咬嘴唇,求助地看着唐建宇,而男人早有心让她在自己的圈子里小露风头,也柔声鼓励,“试试吧,我也想听。”
见众人期待,石娇娇更退一步,道:“你们都这么厉害,连说话动辄都是外语,我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节目啊!”“别怕!”始作俑者“灰格子”一转眼又鼓励起石娇娇来,“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硬是被他们骗上台,生背了一遍《滕王阁序》,连普通话都不准了!”大家都笑起来,石娇娇这下总算明白了,这位大概逢新人必想起这段,以此找安慰呢!
石娇娇双手合十,放在脸中间,目光略过每个注视她的人,总算松了口,说:“只是我临时表演,恐怕会很单调。”女生物学敞了敞棉袄,露出里面礼服的颜色,热情地说:“别担心,我帮你伴奏,你只要告诉我唱什么就行!”石娇娇努努嘴,仰头看看唐建宇,合掌对众人说:“有个看着我长大的爷爷教过我和她孙女一首俄语歌,叫《友谊天长地久》,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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