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四七二

　　如果起得早就能看见太阳是如何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如同一场分娩般一点点升到空中，将无私的光和热均匀地撒向这座，早春时节孕育着生机的村庄。勤劳的人们早早起床，行走在开始一天劳作的路上，往来村里的各式汽车越来越多，即使是清晨，通往镇上那条宽阔而崭新的灰白大道上，引擎声也不时响起，惊得树枝上的麻雀“叫骂”着拍翅飞去。

　　石娇娇、陈丽带着陈鹏鹏，秉承着从小到大养成的“坏习惯”，各自端着水杯，在走廊边蹲成一排刷牙齿，看得石妈妈忍不住停脚训话，“我说你们俩，是我新修的洗澡间装不下二位，还是我新买的洗脸池里面长了刺，一个个还跟小时候一样，叫邻居路过看见成什么样子，还把鹏鹏给带坏了！”

　　陈丽非但不听讲，还恶作剧地往土里吐出好大一口白沫，咧嘴对石妈妈笑，“这怎么是坏习惯了，我和娇娇不都是从您手上学过来的么！”石娇娇本来专心刷着牙，听陈丽抢白妇人，“噗嗤”一声喷了一下巴细沫。石妈妈拿舀粥的勺柄戳了戳陈丽后脑，“死丫头，讨喜的是你讨人嫌的也是你！”陈丽拉着陈鹏鹏站起来，满嘴白沫咧嘴一笑，“早上给您提提神，一会儿给菲菲办酒更有劲头嘛！”

　　“什么都少不了你这个监工！”石妈妈笑道，扭头看向在水池边洗杯子的石娇娇，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建宇来么？”石娇娇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我刚准备问您呢！你跟爸爸现在多厉害了，打他电话比打我的还多，今天去镇上约着吃个早饭，明天路过大学门口给捎带点营养品……也没看见去我单位关心关心。”

　　陈丽使唤陈鹏鹏把杯子先送回洗手间，自己跟着石娇娇在室外的水池边胡乱用凉水漱了漱口，叉腰看着石家母女，奇道：“婶，娇娇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那也太殷勤了点！”“什么呀！”石妈妈感到有理说不清，直要跳脚，道：“也就那么几次，我们找她，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只好问了下建宇。你们都晓得的，她的电话比市长的还难打！”

　　陈丽深有同感点点头，“那别的呢？听着好像在巴结人家似的，难怪娇娇要不高兴！”石妈妈白了女儿一眼，“那她心眼就针鼻子那么大！眼看是一家人，越近越矫情不知什么心思。爸爸去镇上，爷俩难得碰得上一次，吃个早饭多热络；建宇上家里来，哪次人家父母不捎礼物过来？都是上好的东西，我们有机会回点特产，不为过吧！！老话还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呢！丽丽你说”妙言之后，又狠狠白了女儿一眼。

　　石娇娇听得受不了，咧咧嘴说：“也不听人说完，就自己瞎埋怨出一车的话来！”石妈妈眉毛一竖，“嗳，这不讲理的，那你什么意思？”石娇娇戳戳陈丽脑袋，“就你让我最不高兴！”陈丽捂着脑袋，“我哪知道你想什么！”石娇娇撅撅嘴声音也小了许多，别扭地说：“明明是你们不关心我……”陈丽和石妈妈一个对视，妇人听出女儿撒娇的语气，不禁哑然失笑。

　　“啊哟！快看看，这么大个人了！连这个醋也要吃！”石妈妈连连摇头，对陈丽说：“这么个事精，气包，赶紧快点嫁人，让她丈夫吃苦去！我和她爸爸才解放了！”听得陈丽抚掌大笑，石娇娇臊得直跺脚，嚷道：“妈妈，你说话注意点，小鹏鹏还在旁边呢！越老越不正经了！”陈丽支持石妈妈，胳膊肘架在妇人肩上，歪头说：“我看说得很正经啊！说起来还剩两个月，我们结婚那会儿早准备起来了，你们怎么不见动静？”

　　三人边说话边摆好碗筷吃早饭，陈丽一会儿还要送陈鹏鹏去镇上小学。捧上饭碗，看着陈丽不依不饶的眼神，石娇娇才回答，“我和唐老师商量过了，我俩都怕麻烦，就不办酒席，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室，弄个简简单单的草地婚礼，请点你们这样密切的亲友就行。再加上我家这边也没什么亲戚……”说着尴尬地看了石妈妈一眼。

　　“啊？”陈丽一直预想着石娇娇理所当然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毕竟她和唐建宇的感情是她们四个人中，积累过程最长，等待最久的。陈丽有点意外，一脸迷蒙地问石妈妈，“婶，你答应啦？就算你答应，唐家那边也不会答应吧，人家可是大家族，肯定重视这些的。”石妈妈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他们都是有主意的人，我们老人也只能听他们的。”

　　“那登记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登记？”已经说到这里，陈丽索性一问到底，这可算是帮石妈妈帮到心尖上了，她一开口，石妈妈眼睛瞬间亮起来，之后竟然用同样质问的眼神看着石娇娇。“干嘛，我是阶级敌人啊，你俩倒同仇敌忾了！”石娇娇捧着碗直起身体，跟母亲和好友眼神对峙了一会儿，败下阵来说：“哎呀，我说了！唐老师研究了两三年的课题这几个月要完成论文了，听说特别重要，要发去全球最好的专业杂志上去！所以……”

　　“所以他没空，你俩婚期要延后，登记也跟着延后，是吗？”陈丽按住石妈妈的一只手，率先问了出来，石娇娇下唇伸出老长，摆出被抓包之后最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声音如蚊子叫一般大小，“是……”石妈妈的眉毛刚竖起来，石娇娇就伸出手，解释道：“但不会很久，最多延后一个月！他的论文最迟五月底肯定发的！”

　　石妈妈揉着太阳穴，嘴里如念经一般念着说了千万遍的，“随便随便……你们都不急，我们老的急什么……”但还是看得见的怒火中烧，终于狠拍了一下桌子，“今天要不是我们问了，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说！”石娇娇睁圆眼睛，抓抓自己脸颊，“能拖就拖呗……”石妈妈简直要跳起来大人，多亏陈丽竭力说好话打圆场，“别气别气，好歹提前说了嘛……”

　　母女俩可预见的一场“鸡飞狗跳”，在陈鹏鹏奶声奶气地一声大叫，“你们什么时候送我去上学！”中得以暂时中止。本来打算和妈妈一起去店里帮忙，这下只好跟着陈丽一起送鹏鹏去上学。

　　路上陈丽始终沉默，石娇娇却忍笑忍得咬红了嘴唇，最终还是乐出了声，“丽丽，我太爱你了！我一直憋在心里找机会，不敢跟我妈说呢！这下总算安全着陆，挨得骂可比我想象得少多了！”陈丽黑着一张脸，要不是陈鹏鹏坐在后座，她一定会打石娇娇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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